陈帝愣了一下,凝神望着皇后道:“周弘正的威望、资历颇高,可过于老迈。朕赏赐奴婢加扶,叫他半朝半野,未曾想过再委以重任。”
柳敬言笑道:“是妾见识浅薄了。妾以为当今大事唯在淮南,淮南大事尽系于吴明彻。周弘正是他的恩师,恩师督促,他定竭心尽力,再图进取。”
陈帝点头,深以为然:“朕还望他攻克寿春,生擒王琳。”
皇后话毕告辞,陈帝叫住她道:“敬言。”
柳敬言收住脚,转身道:“陛下?”
陈帝轻启唇齿,欲言又止,似等她说话,然而她只是笑着道:“陛下有何吩咐?”
陈帝终于道:“那个武骑常侍高天……吴明彻要办他死罪。”
柳敬言始有郁色,道:“此乃国事,妾不敢妄言。”
陈帝忍不住问道:“你不为高天求情?”说着他讪讪笑起来,“朕也并非不通情理。”
柳敬言见陈帝把话挑明,也不遮掩,道:“陛下既如此说,妾便明白回话。高天之父高琦原与我有婚约,陛下是知道的。后因高循得罪权臣,父子发配到岭南,他怕连累我就退了婚,自此不复相见。妾与高琦之间只是故人之交。高天为故人之子,生死只在陛下翻掌之间。按理妾当向陛下求情宽赦,可妾也知道陛下的难处。妾不能为私情而废朝政,不能因故友而苦夫君。”
听到夫君二字,陈帝心头一软:“你我终是夫妻。”
柳敬言告退,陈帝透过屏风望着她的背影隐没于廊角,心中想着什么。
旨意已下,张舸当日就离开天牢。临走时他拉着高天的手安慰道:“你且苦等两日,我一定设法救你出来!”
高天却道:“你出了牢门,怕会有人盯着,千万小心。”
事实正是如此。自张舸离开宫城的那一刻,宫中暗哨就如影随形。徐陵的马车坚定地等在宫门外,他和顾野王就坐在车里。
等到张舸出了宫门,捉着车帘的顾野王一眼就认出了他,叫车夫去请他登车。他不认识车夫,也不认识那辆马车,但认得在窗外朝自己挥手的顾野王。
张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快步走上去,又见车里还端坐着一位老者,愕然道:“先生是……”
徐陵笑着抬手:“快上来。”
待张舸坐定,顾野王介绍:“这位是尚书左仆射徐孝穆,若不是他今日朝会上为你求情,甚至触怒了陛下,你现在还出不来。”
张舸当即稽首致谢,徐陵又抬手:“终归是陛下有心保全你。你在寿春立下的战功,陛下是知道的。”
顾野王道:“将军快起,徐公找你是想知道副都督一案的实情。案卷出自书吏之手,不足为信,你的话才最最紧要啊。”
张舸抹了把掩泪,先说了句“高天冤枉”,后将北伐诸事娓娓道来。
徐陵听得面色转冷,顾野王也是眉头深锁,道:“这么说,高公子还是有勇有谋之人。萧摩诃和吴明彻屡屡加害他,而副都督极力保全,致使将帅失和,吴明彻出走,副都督战死。吴明彻便想借副都督之死除掉高天。”
张舸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可吴明彻位高权重,高天只是晚生后辈,与他能有什么过节?”顾野王犹是不解。
徐陵深知陈帝秉性,不愿明言,对顾野王道:“我们拼了一死能救下张舸,也能救下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