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福王府,良一路回到营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找来一顶斗笠戴上。
从营寨中走出一个架着棍子的男子,见到良这副模样,忍不住向他打趣。
“哟,良兄,今儿打扮这么漂亮,是要见哪位姑娘啊?”
良转身望向那名男子,没好气道:“王兄,莫要说笑了,只是让自己死得体面一点罢了。”
良口中的王兄,正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王平,俩人皆是李自成手下出了名的将军。
王平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么多年了,良兄还想着寻死吗?要我说啊,那姑娘要是还活着,早就不想要你的命了。”
良愣了愣,最后还是反驳了他。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王兄有莫要劝阻了,还是安心养伤为好。”
“既然良兄去意已决,那我便不再多留了,记得之后若是有机会,咱哥俩可得好好喝一顿啊!”
良扶了扶斗笠,翻身上马,回头应了一声,便径直离开了。
一路奔袭到瀍河,望着这熟悉河流,九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在他脑中浮现。
曾经有一个瘦小的姑娘,曾在这里与他拉勾相约,待到洛阳城破的那天,就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她。
他勒马停下,呆坐在河边,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依旧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禁有些落寞,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天真了。
九年乱世,一位姑娘家,无依无靠的,又怎能活下去?
“果然应该带她一起走的。”
良站起身来,拍去身上的泥土,翻身上马,沿着瀍河向下游方向一路奔袭。
他内心任存有一丝侥幸,希望她还活着,还能在别的地方遇到她。
一路不知走了多久,沿边的河水变得更为开阔,树木也更加密集起来,这里已然没了人家居住的痕迹,宛如一片原始地带。
他来到洛水,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走着,约莫半个时辰后,发觉自己这没有去向的旅程毫无意义,便索性勒马停下,将马拴在一旁的树上。
随后取下腰间的酒壶,猛地往嘴里灌了几口。
烈酒入喉,喉咙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灼烧,他靠坐在树前,整个人都瘫软无力。他向来不擅饮酒,没喝几口便醉了。
“啪嗒,啪嗒”
头顶上传来雨滴滴落的声音,他正了正斗笠,抬头向上望去,发觉居然下雨了。
“下雨,呵呵,真少见呐…”
他念叨了几句,随后将酒壶扔在一旁,取下头上的斗笠,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儿,仰天倒了下去。
也许她早就死了,死在杀人越货的恶狼手上;死在争相食人的饿鬼口中;死在九年间的某个夜晚;死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中……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喂……喂!!”
恍惚间,河面上传来一阵阵呼喊声。良倚靠着树干缓慢站起身来,望向如雾般飘渺的河面,只见一艘小船正缓缓向他驶来。
船头的船夫撑着船篙,朝着躺在树下的良喊道:
“喂!兄弟,怎么一个人躺在河边,你这样会着凉滴!”
被这船夫扰了清静,良皱了皱眉,扯着嗓子,怒声呵道:“我想睡哪就睡哪,管你什么事儿!”
“不是这个事儿,是有位姑娘托我来接你,她看不得你着凉啊!”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掐住自己的胳膊,发觉不是在做梦后朝船夫喊道:“那位姑娘在哪儿呢?!”
船夫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船舱:“那位姑娘如今就在船上呢!”
只见船舱内缓缓走出一位身着水蓝色雨丝锦裙,手持白色油纸伞的姑娘,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飘落的雨滴浸湿了她衣裙的边缘,隐隐约约透漏出底下白皙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