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去了黄坤龙家，黄坤龙杀了他爸后，想逃跑，把所有钱都取出来，装在一个手提包里，装的鼓鼓囊囊。但是就这，他还塞了张母亲的照片。”许夏安喝口水：“你说这人也奇怪，杀他爸，又把他妈的照片随身带着，到底是说他心理扭曲，还是心底孝顺。”
“这就不奇怪了。”姚灿摇摇头，吃了口菜：“为什么杀他爸，这原因不就很明显了吗，给他妈报仇啊！”
许夏安一怔：“你是说，他爸杀了他妈？”
“也不能这么说。”姚灿摆手：“但他妈的死八成跟他爸有关。其实许警官，我俩有一样的情况，父母走的早，所以我们成熟的早，遇到事情会去想利弊好坏。但我们不是正常的家庭，所以你要用正常家庭的思维去想。”
“怎么说？”
“你看，假如说这是正常家庭的小孩，父母都在，家庭幸福。”姚灿拿了个空盘子，放在两人中间，又拿了一支筷子代表小孩，放在靠近自己这边，然后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筷子旁。
他指指花生米：“现在，他有个非常喜欢的东西，比如说玩具，喜欢的不得了，睡觉都要抱着。”
“但是有一天，有人拿走了他的玩具。”姚灿放了另一只筷子在靠近许夏安那边，然后把花生米拨过去：“这孩子的玩具没了，你猜他会怎么着？”
“抢回来。”
“对，那万一抢不回来呢？比如说玩具已经被他给弄坏了。”姚灿拿起花生米，啪的一下捏碎。
许夏安若有所思：“那估计会打一架。”
“那我们再推一步，弄坏他玩具的那个人，不是别的小孩，而是他爸呢？”
“那就不会打架了，但可能会记一辈子。”许夏安继续道：“所以如果消失的不是玩具，而是孩子的妈妈，孩子就有可能一直隐忍，直到未来报复的那天。”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姚灿点头：“所以我推理，黄坤龙他母亲的死，一定跟他父亲有关。”
姚灿不知道，他随口一说的可能性，还真被许夏安认真思考了。
许夏安静静思索，姚灿见状也不打扰，重新拾起筷子，大快朵颐。
过了会，许夏安问他：“如果这小孩是你，你会长大后杀自己父亲吗？”
“我不知道。”姚灿耸耸肩：“我爸妈是在炼钢厂工作，后来操作失误，自己掉炉子里去了，所以我想象不到黄坤龙的想法。不过……”
“不过？”
“如果我爸妈不是自己掉进去的，而是被别人害死的，我敢说，我一定会报仇。”姚灿拿起酒瓶，先给许夏安续上酒，再给自己倒满，端起来：“许警官，我就随便说说，不如你们警察专业，你别当真。”
“不，你确实点醒了我。”许夏安跟他碰杯，叹口气：“你知道的信息不多，所以反而看得清楚。我之前就是知道的太多，想着黄石全一手把两个儿子拉扯大，而且大儿子还是见义勇为模范，就推理黄家内部一定和谐幸福，彼此相爱。在这种想法下，我根本就想不到你刚才说的这种可能。”
姚灿仰头，喝下白酒，嘿嘿一笑：“这么说，我又帮了你？”
“是的，但这次没有锦旗发给你了。”许夏安笑着打趣。
“哈哈哈，锦旗都不重要，我们不是朋友嘛，本来就该互相帮助。”
姚灿笑着，他借着酒劲上涌，食指把桌子点的咚咚响：“许警官，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自从父母走后，我就没上学了，所以我学历不高，没文化。”
“我做生意的，老跟人打交道，避免不了会跟人起冲突。比如有一年，我卖无花果，卖的时候好好的，卖出去过了四五天，有人找上门，说我卖的无花果是坏的。”
“无花果不耐放啊，他买了四五天不吃，那还不放坏啊！但是那人很会说话，我说不过他，最后我不想影响生意，就给他赔了点钱。说到底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这种事遇得多了，好的时候，也就道个歉。不好的时候，可能还得赔钱。”
“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派出所里，那时候我心里挺绝望的。因为我害怕你们觉得我学历低，不会说话，就偏向熊国才。但是许警官，你安安静静听完了我的话，问的清清楚楚，后来还帮我解决了问题。”
“我感谢你一辈子。”
姚灿越说越激动，拿起酒瓶，给自己满上，然后一仰头，直接吞下。
再放下酒杯，眼眶竟有些湿润。
许夏安见状，笑着拍拍姚灿肩膀：“警察是秉持公正的，不是看谁会说话就偏向谁。别说你遇到的是我，就是别的警察，也一样。”
“对，你们和那些人不一样。”姚灿抿个嘴，狠狠点头。
许夏安笑道：“其实我也要感谢你。”
姚灿偏头看他。
“我是个新警察，又是刚毕业，在单位里，总有些人瞧不起我。”许夏安看向天花板，不知道是想到了哪个人：“开周会那天，所里有个领导说我适合处理那些打架纠纷，让我去三队接李勋案。”
“他看不起我，我就越要做出成绩。但是李勋案有些复杂，李勋伤人的动机、去向，统统不清楚，就连他老婆都跑了。后来，还是靠你找到了杨贞贞，才把案子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那现在，李勋抓到了吗？”姚灿问。
“没。”许夏安摇头，淡然一笑：“哪有那么简单，但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很大的忙。还有今天，不也是你帮我想清楚黄坤龙的杀人动机吗？”
“我们也算是互相帮助了。”姚灿哈哈一笑，两人对视，又碰一杯。
吃两口菜，姚灿试探道：“许警官，一开始你说，黄坤龙淹死了……那他是自杀，还是被谁杀的？”
姚灿紧紧盯着许夏安，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试探警方对这个案子的定性。
如果警方认为黄坤龙是自杀，那他就安全了。
如果警方认为黄坤龙是他杀，那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还是很危险。
许夏安摇摇头：“不清楚，我们现在也不确定。”
“哦……”
姚灿若有所思，既然不确定，那未必不是好事。
“但我们在尸体上发现了一些痕迹，黄坤龙死之前，脸上和手上被人用棍子打过，虽然不能说明打他的人一定就是杀他的人，至少，黄坤龙死之前和人打过架，而且那个人一定目睹了他的死亡。”许夏安继续道。
轰！
一声炸响，响彻姚灿脑海。
棍子，那不就是他打的吗！
警方已经注意到了。
姚灿心里发慌，那根棍子被他扔进河里，也不知道警察捡到没。
万一借此再盯上他，那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