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武植和狗剩住在了杨园。
看守杨园的杨家奴仆是杨宗锡随手买来的,跟杨家感情并不深厚。
倒不是杨宗锡太过心大,还没养熟,就放手不管。
而是田间收成如何根本无法隐瞒,到了收租的时节,他就派铺子里的账房先生过来验收,根本不怕这些奴仆变作硕鼠。
话说回来,这里的土地本就是顺手为之,并非他杨家根本,杨宗锡也说不上有多上心。
奴仆们对于换了主家,接受的很快,也很坦然。
这就是世道!
官府禁止蓄奴又如何,每到王朝末期,啥啥禁制都是已经玩坏了的。
登高望远,站在山谷一侧的崖顶上,谷底、河流、乡村尽收眼底。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沐浴在晨曦下的张秋里宛如世外桃源一般令人迷醉。
“狗剩,怎么样,喜欢这里么?”
“喜欢,安静、祥和。”
“那我把你安排在这里如何?”
“武大哥,狗剩既然决定追随您,就一定会听从您的安排。而且我从小居无定所,以后如果能生活在这里,狗剩求之不得。不过…”
“可是担心弟弟妹妹们?其实,如果你愿意留下,他们自然可以也一起过来,只要你愿意,他们也愿意!”
“太好啦,弟弟妹妹们肯定愿意极了!”
“好,不过不是现在,待高家庄事了先。”
“是,武大哥!”
“武大哥,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您明明可以替我做决定,为什么还要问我的意见?”
武植一怔,又恍然:“自己下意识的处事方式,其实跟这个世道迥异。”
“因为人格!”武植踌躇片刻,嘴里吐出来这么四个字。
“武大哥,何为人格?”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我也在探索人格之道。简单来说,生而为人,应区别于物,应是独立的,有灵魂的,有尊严的。”
“因为是独立的,所以不应依附于人。”
“因为是有灵魂的,所以有自己的想法、追求。”
“因为是有尊严的,所以应该互相尊重!”
“所以我应该尊重你的人格,尊重你的想法!”
这番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言论带给狗剩无与伦比的冲击!
“人格,尊严。”
狗剩嘴巴里痴痴的念叨着这两个字,好似着魔了一般。
…
张秋里一行,本意上武植只是完成庄子的接收,却没想到出了高祈盛这档子事。
不过结局是美好的。
武植都想给高祈盛颁个“送财童子”的荣誉奖项。
三十头驴,按均价八十贯来算,就是二千四百贯,好一笔巨款!
只怕高家庄不会善罢甘休。
但武植也不怕他们卷土重来,再度欺压张秋里。
高家既然能有暗度陈仓、盗取阿井水的谋划,至少是有聪明人的,吃了一次亏,必然清楚解决了武植才是关键。
可他们只要稍稍打听下,就能知晓武植的身份。
先不说武植获得的土地已经在阳谷衙门里备过案,还有武植的棍魔之名,一加联系就能确定败在了谁的手中。
果然,就在武植回到阳谷的当晚,张县尉派人送来了请柬。
宴无好宴呐!
宴会的地方,狮子楼。
又一次来到这里,武植心底生出了一丝无奈。
这顿饭注定是吃不饱了。
再好吃的菜,三天两头来一套,非吃伤了不可。
武格跟在武植身后进入了雅间。
武格,就是狗剩,人格之论对他的触动很大,便向武植提出了改名字的想法。
他自小流浪,根本不记得生身父母是谁,便随了武植的姓;而以“格”为名就出自人格之论。武格说,他永远不会忘记武植的那番话。
这是天字号的雅间,空间比之前杨宗锡带他去的那间大太多了。
推门进来,丝竹之声入耳,美妙的歌声随之响起。
“明月几时有?把手问青天...”
竟是苏轼的那首《水调歌头》,歌女的声音十分空灵,颇有现世那位同名原唱歌手的感觉。
没想到,阳谷竟然有这般的声色。
吃个饭还有这个雅调,张县尉的逼格瞬间立了起来。
一看见武植,张县尉哈哈大笑的走来,拉起武植,向着席间众人介绍,好似两人十分亲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