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琴叹了一口气：“机械厂的老伙计聚一聚，他们技术科的，还有孙书记……”

范晓舟明白，老头儿这是喝的闷酒，老伙计聚一聚能说啥？无外乎怀念青春，追思往事，吐槽政策，绝不憧憬未来。

“你回头说说老头儿，国家政策是好的，加入WTO都快……三年了，如果国家不改革，就老机械厂那个工作效率，能抗过大洋彼岸的资本家的厂子吗？”

吕琴说道：“你妈我是教数学的，我算数字账，那么多工人下岗，多少家庭饭都吃不上，就为了和西方接轨，咱好好的厂子就活该得没？”

作为机械厂子弟小学曾经的老师，吕琴一直把自己当成机械厂的职工。

“吕老师，您早就不教数学了，您是教科学的，您的说法就不科学……”

“你说说，我说得怎么就不科学了？”

范晓舟吃了几口饭，喝了一口奶，咂么咂么嘴，说道：“吕老师，闭关锁国好不好……”

“废话，当然不好，那是历史倒车……早就被历史证明是错误的。”

范晓舟微微一笑：“那我们就得入世……就得加入WTO……”

“嗯……”吕琴答应了一声，想听听儿子的高论。

“狼要来了，一群羊打不过狼对不……”

“嗯……”

“所以啊，那我们自己得养狼啊……”

“那小羊活该饿死？”

“妈，你一直养着我好不好……”范晓舟温柔地看着吕琴。

吕琴呸了一声，笑道：“你早晚得自己成家，哪有让父母养一辈子的……”

吕琴说完，哑然不语。

“你看看，道理您都懂……”

突然，范父从里屋走出来，红着眼说：“机械厂不是羊，机械厂没让国家养一辈子，机械厂可以自己活下去，机械厂……呜呜呜……”

范晓舟第一次见老头掉眼泪。

“行了行了，回去睡觉吧，让你少喝点……”吕琴扶着范父往屋里走。

范父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大声说道：“把机械厂给我，我能让它和西方资本家的厂子一较长短！我能！”

范晓舟愣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老爹有这样的抱负。

把范东方安顿好，吕琴走出来，看到范晓舟还在发愣。

“别理你爸，他就是……”

“妈，我爸这些话跟你说过吗？”范晓舟问道。

吕琴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他说，哎，估计也就是喝了酒，在家里说说……想当年，你爸可是泰岳工业大学的高材生，厂子里很多技术攻关都是他带队拿下的，可惜啊，厂子没了，他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