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闷当
明朝末年,河北天津有一当铺,商号益和,掌柜姓朱名守信,不惑之年,自幼随父学艺,练成神目,凡人物过目,即知内情,入木三分,丝毫无误,同行无不钦佩,皆仰之。
一日,当铺来一书生,年轻高痩,相貌魁伟,目光尖锐,抱一包袱,言欲当之。朱守信略视其状,心中即有数,暗忖:此书生定来于富户豪门,所持之物定价不菲,来此典当,定家中出巨变而不得已为之。
朱守信伸手接物,欲验之,示意书生将包袱递上。孰知?书生摇首,轻声曰:“吾欲闷当,可否?”
何谓闷当?即典当者持物入当铺,当铺老板不得验当物,只凭当者定价,如同押宝般,无广识老板,不敢贸然允之,事后,老板不得擅自拆验当物,当期不得逾百日,若逾期不赎,当物即归铺有,此铁规也。朱老板闻言怔之,暗思:闷当风险极大,若当物不值钱,对方弃而不赎,则亏大矣,然风险大即意味利润亦大也。
此时,书生解包袱,曰:“吾当五百两,当期俩月,可否?”朱眯眼视之,见包袱内乃一黄花梨木匣,做工精细,匣体雕有龙虎相斗图案。只凭此匣即可价值四百两银,匣内当物必价不菲也,
朱当即点首曰:“然,即可,开当铺者焉有拒生意之理乎?”心思凭此匣价不菲,此生意定稳赚四十两,决不赔也。其当即付银开票,约两月后赎银为五百四十两,后将包袱置专用之大箱内,贴封条以固之。
开票时,朱得知书生姓戴名冕,乃巡按戴晨恩之子,现闻戴巡按原乃袁承焕之手下,受牵连入狱,戴府岌岌可危矣。戴冕去后,朱实耐忍之,遂违规至库房,巧开封条,取出包袱,开匣视之,内竟一玉观音雕像,晶莹透剔,闪闪发光,光照室内,如白昼般,其大悦,此无价之宝也!价值连城,若戴府未遇大难,焉肯出手当之!
当晚,朱心潮澎湃,辗转反侧,彻夜失眠矣。
转眼两月,当期至,戴未来赎之。朱大悦,又过两日,戴匆然至当铺,取出当票与五百四十两银票欲赎当物。朱佯装为难,曰:“此位公子,汝当票已逾期矣,不可赎之。”戴赔笑求曰:“不瞒掌柜,直至昨晚,吾才凑足银两,只过两日,请掌柜通融而赎之。”
朱沉脸曰:“公子,此可不成,休言逾期两日,即一日皆不行也,行规铁打不破,孰亦休违之。”戴闻言,跪下苦求曰:“掌柜,高抬贵手,行善为之,此当物乃吾传家宝也,若未赎回,吾命休矣!吾多出利息,可否?”朱冷曰:“休得啰嗦!即多出金山亦不成也。”
戴见状,大哭嚎啕:曰:“朱掌柜,汝心狠如蝎,逼吾亡矣!汝不仁,休怪吾不义,不出五日,汝必遭大难,届时,汝悔之晚矣!”朱喝曰:“休唬吾,吾安分经商,有何大难?”戴咻咻然怒而去也。朱暗自得意,发笔大财矣!
戴果不虚言,三日后夜,当铺忽被官兵围,诸兵冲入铺内,肆意搜掠,将铺人员皆捕之。兵首领持刀架朱之颈,喝问:“玉观音现于何处?速交出,若不然,即刻杀之!”朱大惧,恐被戮,交出玉观音,方休,当铺受损大矣。
后朱得知,戴冕为何闷当,实为将玉观音暂入当铺匿之。原魏忠贤余党王永光知戴家有无价之宝玉观音,早欲获之,故提出戴府若交出玉观音,可免戴承恩一死,玉观音乃戴家传家之宝,焉能轻易付之?戴家至死不交,谎称玉观音早遭贼盗,不明踪也。
三日后,戴承恩亡于狱中,其妻闻之自缢。王永光亲率官兵入戴府抄家,翻箱倒柜未见玉观音。用刀架戴冕之颈,强求之,戴冕无法,供出玉观音于益和当铺内,本欲赎回交出救父,然当铺以逾期之由,拒孰之。故王速派兵,当夜将当铺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