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其实一如既往的没什么事情，只是柱病倒了，妞怀着孕，都需要人照顾，而家里只有黎川肃和皿两个劳动力，原本悠闲地农闲日子也难免变得紧俏繁忙起来。

黎川肃早上起来喂了猪，做了早饭，吃完就搬着凳子坐在篱笆外修剪桃树，中午弄完饭，下午就酿酒，腌菜，保养工具，哪个陶器破损了，该修修该补补，房子也需要修缮，傍晚黎川肃到树林里捡些柴回来劈砍，用来冬天烧火供暖。

晚上吃完饭，冬天的天总是黑的赶早，黎川肃捣鼓了一副木制象棋桌，手里盘着几个不那么规则的象棋子儿，就着油灯和柱下棋，一老一小一下就是一晚上，但一晚上连一盘都下不完，经常骂骂咧咧的掀了棋桌不玩了。

刚开始柱不熟悉规则，下不过黎川肃，总是悔棋，黎川肃自恃棋艺高超，面对柱的悔棋总是笑呵呵的，也不恼，心想得让着爹一点，毕竟爹是个病人，毕竟自己那般大度。他经常下出让柱拍案叫绝的棋招，洋洋得意起来，柱一拍大腿，胃也不痛了，心思全放棋盘上了。

但黎川肃白天要干活没时间陪柱下，柱就自个琢磨，回忆着黎川肃的棋招路数，想着破解之法。渐渐的，两人开始变得势均力敌了起来，这时候吵得最凶，黎川肃渐渐的感受到了柱棋数的刁钻，面对柱的连番悔棋也恼了起来，柱心里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憋着一肚子气一声不吭，但有时黎川肃也要悔棋，这时候柱一下也神气起来了，两人就开始吵吵，吵了又下，下了又吵，最后眼见谁的颓势过大，棋子往棋桌上一扔，不玩了，在这之后，两人就再也没分出胜负过。

皿和妞坐在床头缝着除夕和妞肚子里老二的新衣服，第一次见两人吵起来时，皿就窃笑着向妞断言，这两人的棋怕是下到头了。结果第二天，明明没说一句话，但又像是说好了一般，棋盘一摊，两人就面对面坐下了，然后又吵一晚上。

争吵时，柱的胃好像也就不痛了。他第一次逼得黎川肃扔棋不玩时笑得可大声了，像个打仗凯旋的将军，仰天长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嘎嘎山的盆地里回荡，震的不少雪花都跌落树杈。

他笑着说，这日子啊，还是热闹的过着舒服！

黎川肃则有些生气，一声不吭的回了屋，被子往头上一蒙，因为白天的劳动，不一会就呼呼大睡了起来。真是个小气鬼。

从回来的那次争吵之后，他与妞虽然还睡一张床，但还没说过一句话。妞因为怀孕有诸多不便，但不用她开口，黎川肃在旁边时也总能及时的帮衬着，但两人彼此之间就是不说一句话，像是两个互相怄气的小孩。

这天清晨，柱起的晚，当他自己慢慢摸索着出了门时，黎川肃和皿两人已经在为过年做准备了，忙的不可开交。每人一件的新衣服、去年用的麻布朱砂大红灯笼、木头对联、雪人、咸货、酒水、猪肉饺子……凡是黎川肃能想到的，有条件置办的过年习俗，都做了个遍。

这会黎川肃还在琢磨木头对联上写什么好，他用先前的猪鬃刷子蘸了蘸罐里的朱砂水，埋头沉思着。

“想啥呢？”柱问。

黎川肃被吓了一跳，刷子上的红色颜料滴到了地上，他瞅了瞅柱因为疼痛而苍白了的脸色，那张脸与眼前的朱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爹，你说这对联该咋写？”

“你是仙人你问我？”柱哼了一声，一屁股躺在了摇椅上，真是越老越像个顽童。

“没点建设性意见？”

柱摇头晃脑的想了想：“这过年嘛……讲究的是一个辞旧迎新，讲究的是一个喜气，就这么点建设了。”

“辞旧迎新……喜气旺？”黎川肃想了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