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前几天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大惊喜——时隔一年的时间,虎回来了,还带着他生产后的妻和儿。大家既惊讶又欢喜,就连黎川肃本人也是惊讶的不行。
这天清晨,柱胃痛,实在睡不着,于是裹上兽皮毯子一个人躺在门前的摇椅上小憩。生病的人总是这样,尤其是他这种大病,吃什么都吃不下去,就连热气腾腾的猪肉饺子也吃不上几个,睡觉更是活受罪,病痛将原本香甜的睡眠分割成了太多份,不过分割的不是期盼,而是痛苦,像是有人在他身上用钝刀子割肉,在受千刀万剐之刑。
他刚来睡意,紧接着困意就被剧痛攥住了,流了冷汗,又睡不着了。整个人一天都不见有精神,什么时候都睡不着,什么时候又都想睡,整天迷迷瞪瞪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就连最喜欢的下棋,也能下着下着下睡着来。
睡觉痛苦,吃饭痛苦,什么时候都痛苦,或者也可以换个说法,活着很痛苦。但他还有妻子、女儿、孙女和仙人,他不舍得走,于是只能熬着,家人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被病魔纠缠的人似乎总是这样,因为现实感官实在太过于痛苦,对现实生活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所以遁入唯心主义或虚无主义,转而去寻求精神上的慰藉。好像心底一直有个人在他的耳边这样说:不管怎样,来信我吧!
那是每个人心底里都会有的软弱,作为社会性动物的软弱。
远远的,柱就看见有两个人从黎川肃归来的那条小径走来,他没看清是谁,更不知是敌是友,他拖着破败的身躯奋力的向屋内大喊,因为他没办法大声的说完一句话。那叫声很奇怪,焦急的像是狐狸之类的小动物发出的声音,绵软无力中又带着恐惧。
他不敢想如果对方是敌人,那他们该怎么办。
皿是第一个出来的,她以为柱摔倒了自己爬不起来,焦急的打开门才发现柱躺在摇椅上好好的,她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骂道:“大清早的鬼嚎什么?”
柱焦急的指了指远处,眼角含泪,他的脸色苍白,枯瘦的双手紧紧攥住摇椅扶手,他两鬓斑白,眼神焦急,嘴唇颤抖,嘴里咿咿呀呀的大声叫着,说了半天,最后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有人。”
恐惧将他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
黎川肃也一脸凝重,他回屋里拿起了长矛,蹲伏在篱笆旁边只露出半个头,小心的观察着,但很快,他看见对方在向他招手,大声的喊着什么。
“是虎啦!”黎川肃丢下长矛,笑眯眯的:“不仅虎回来了,他还带着他的妻儿回来了!”
皿也看清了,高兴的不像话:“都回来了!回来好啊!还拐了一个老婆回来,虎真是个有出息的小伙子。”
“死鬼!虎回来了!还拐了一个老婆回来!”皿冲着柱大喊。
“我耳没聋眼没瞎。”柱这时候又静静的躺回摇椅上了,老神在在的。他这时又在想,自己可不能在这对新人面前丢了作为长辈的面子,谁的面前也不行。
虎回来了,他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回来了。他穿着暖和的灰色狼皮衣服,他的妻子上身穿着红棕色的狐狸皮毛,下身穿着用丝绸与棉花精心缝制的棉裤,脚上裤子上都是雪迹,头上戴着灰色兔子皮制成的耳罩,怀中抱着的孩子则被貂皮小心翼翼的包裹着,母子俩的脸都被冻得红扑扑的。
走出森林,虎一眼就看到了嘎嘎山盆地里的家,盆地里的三个窝棚,再显眼不过。他的步伐不禁都快了三分,离得还很远,他就发出爽朗的笑声,冲着家拼命的招手。
“老远就看见一排整齐的篱笆上有一个尖尖的脑袋,就想着是你或是柱叔在戒备着。”人未到,声先到。
“真没想到你会回来。”黎川肃丢下石矛,给了虎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欢迎?”
“不是不是!外面冷,快,你们屋里坐,我们早上正准备吃猪肉饺子呢,刚好一家人团圆,这饺子吃着也更香了。”黎川肃热情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