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不放手,你又当如何?”
“我父亲乃当朝太傅,你不过是一个毫无权柄的教书先生,以你的身份,你又能如何?若是你再以前一世的身份来纠缠,别怪我真的动手杀你。”
师雪妍见他面色冷郁,心下一怵,还是挺直了腰杆劝道:“上天既然让我们再活一世,便不该为着前世之事而深陷其中,否则,岂不是连这一世都活不好了?”
师雪妍走后,言青豫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缓缓开口:“你怎知.....上天让我们再来一次,不是为了弥补前一世?要我放手......除非你真能杀我一次!”
师雪妍跨出流云斋的门,望了一眼沉入烟色的霞光,莫名觉得心情很好。
“何事这么开心?”
师雪妍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侧过头见蓁胥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忙跑了过去,笑道:“你今日怎得空过来?”
“今日有些收获,本是要回府禀告殿下,路过此处想着你应是快出来了,来看看你。”
因着查孤衍氏逆党的踪迹,蓁胥每日都会遣人来知会她来不了,师雪妍虽有些失落但也理解他,可一见他眼下的乌青便觉有些心疼。
犹豫片刻,她笑道:“左右今日无事,父亲也因宫宴回不了家,我便与你一起去淮安王府用晚饭,如何?”
蓁胥忍不住握了她的手攥在手心,柔声道:“好。”
师雪妍是淮安王府灶房里的常客了,侍从婢女皆见怪不怪,也都随着她在里面忙忙碌碌,时不时搭把手,还能偷学两个淮安王殿下爱吃的菜。
她瞧着那道麻婆豆腐陷入了沉思,也对,这个朝代哪有这样的菜,怪不得皓东延吃过几次便能笃定无疑,前一世他顿顿都是自己投喂的,自是对她做菜的味道熟的不能再熟。
“做这么多如何吃的完?”蓁胥见这满满一桌子的菜苦笑道:“我吃不了多少。”
师雪妍不以为然,一面给他盛汤一面道:“你忙这几日又瘦了些,若是被婶子看见,还不知会说多少埋怨我的话。”
想起林氏来,她一时有些惆怅,叹了一声:“若是婶子也在淮洛多好......”
“宛儿很是聪慧,婶子如今一心便用在她身上,想着若是宛儿能学有所成,日后也能成为一位独当一面的医者。”
师雪妍虽替宛儿开心,但一想到自己曾经怎么求她都没得她几分真传,一时有些吃味:“婶子还真是偏心,怎得宛儿教得,我便教不得?”
蓁胥也不知其中缘由,只宽慰道:“宛儿身世孤苦,婶子也是怕她日后无依,你身为太傅之女,学来也无甚大用。”
他这是安慰人的话吗?师雪妍感觉自己听后更不舒服了,便闷声道:“无用吗?你日后上了战场若是受伤了,我照顾你岂不更好?”
如此一想,确有几分道理。
思索良久,他忽然放下筷子,问道:“你可知我日后会去金漠?”
师雪妍头也未抬,将一片青菜送入口中,淡淡道:“知道啊......”
蓁胥微微蹙眉,缓缓道:“你可愿......随我一同.....”
金漠乃边陲之地,常年风沙,天气十分恶劣,师雪妍这样一个生活在淮洛城中,金枝玉贵的姑娘,如何能忍受那样的环境?
他怕自己说出口后,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却又怕她真随自己去了金漠,她会吃苦。
师雪妍其实没有认真想过这问题。
金漠的环境确实不好,但她也不是真正的闺中小姐,这点苦头倒也能吃,但师老头.......
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却不是自己的选择,而是师老头。以他对自己的宠爱,绝对不会允许蓁胥将她带去金漠吃苦。
这是一条注定艰难的路。
她咽下口中的饭,难得郑重道:“你想我去吗?”
蓁胥望着她,点了点头。
师雪妍冲他笑了笑:“那我便去。”随即补了一句:“你在哪,我就在哪。”
蓁胥低头笑了,面上微红更显得眉目如画。
师雪妍对颜控嗤之以鼻,饶是如此,也看得失了神,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可惜现在无酒。”蓁胥笑得开怀:“今日难得想大醉一场。”
说起酒来师雪妍才想起一事,忙让蓁胥叫来阿吉,让他跑一趟太傅府找丹淑,一则是让丹淑知道自己人在淮安王府,好让她放心,二来是顺便将府中的桃李春风醉拿过来。
这些酒被她藏在自己的卧房中才免受师亭昱的祸害,就想着等蓁胥有闲暇了,便能一起喝。
两人吃过饭后,师雪妍又去灶房端了一盘桃花酥来下酒,两人坐在京花苑中,透过半开的窗户看月亮。
“你从何处得来的桃李春风醉?”
师雪妍冲他笑了笑,道:“说来也是运气好,有一日逛街时遇到那位卖酒的老叟,便全买了来。”
蓁胥也是爱酒之人,酒量虽不如军中之人,但也算经常喝,故而几盏下肚也未有醉意。
师雪妍便不一样了,这酒后劲足,开始不觉醉意,等发现时已经起不来身了,但脑中还残留几分意识。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初次来淮安王府时,对蓁胥笑道:“还记得那次我醉酒,你拿剑指着我么......”
蓁胥顿觉有些尴尬,眼神看向了窗外明亮的月,淡道:“那是因为你打了殿下。”
说完自己便先笑了,她做事总会和寻常闺秀不太一样,说她大胆,却比谁都怕死,说她不知礼义,偏在外比谁都端着。
他一点点剥开师雪妍,想要了解得再多一些,再深一些,渐渐深陷而不自知。
师雪妍曾经是有些怕蓁胥的,现下知道他喜欢自己便不自觉在他面前放肆了许多。
比如现在,冷月在梢,清晖在眸时,她忍不住朝他渐渐靠近,双手握住他僵硬的肩膀,吻在他的唇角,感觉他身体微微一颤,又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喃喃道:“你那时便喜欢我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