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金丝墨石随意丢在桌子上后,凌晨起身走出雅间,左右环顾两眼,朝着立在走廊边的一个小丫头招了招手。
那婢女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快速来到凌晨面前,声音脆脆的问道:“客人有何吩咐?”
“从汴京来的姑娘都在哪里?我指的是不用登台的那些。”
婢女犹豫了一下,随即答道:“回客人的话,没有登台的姐姐们……大都在旁边的栖彩园安置。”
“带我去,我要找一位朋友。”
婢女本想婉拒凌晨,可又见他是从甲字一号房出来的,料想自己惹不起,对方一个不高兴,随时都有可能把她埋了。只好答应下来,恭恭敬敬的在前面带路。
比起前面彩楼里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只有一条街道隔开的栖彩园就显得格外幽静。
小径两旁栽种着团团簇簇的绿竹,园子里有很多参天大树,枝叶繁茂,互相交错遮蔽了天空,形成一条绿荫道。凌晨走在阴凉的小径上,看到一块被伐倒的大树桩基,上面一圈圈年轮蜿蜒整齐,几乎就是天然的木桌。
路上经过几间房舍,一些女子将浣洗好的衣物装在木盆里,拿出来放在地上,一件件的摊开搭在竹架上晾晒。
当她们看到凌晨后,纷纷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婢女领着凌晨从前院来到西院,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院子里站着两拨女子,一边有六个人,领头的女子正在双手叉腰骂骂咧咧,指着对面神情激动的辱骂。
另一边只有两个人,一个看起来有些胆小懦弱的女子缩着脖子躲在后面,祁梅儿站在她的身前,柳眉皱起,看起来有些生气。
“竞出名额就那五个,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凭你也配跟我们心画姐姐争?还有你,姓祁的,你充什么英雄,敢拦着我们姐妹教训这小娼妇?”
祁梅儿梳着同心髻,修长的脖颈洁白如雪,胸口贴着深粉色的绣面,外层披着一件白中透蓝的薄纱衣,腰间用浅黄彩带束身,单手垂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那女子一句骂完,她也毫不犹豫的回呛道:“咱们都是卖笑陪唱的主,谁能比谁贵重?登台表现,各凭本事。陈心画,你比不过音儿,就领着这些贱人来吓唬她?不过是陪着大官人睡了一晚,真当自己能攀上高枝,当主家奶奶了?”
“什么?!”
那几名女子闻言脸色大变,尤其是被拥簇在中间、姿色颇美的那名女子,更是气的脸色潮红。
“祁梅儿!你竟然敢污蔑潘典狱,我今夜就将这话告诉他,你看他捉不捉你!进了大牢,看你还敢牙尖嘴利吗!”
祁梅儿嘴唇一抿,虽然语气依旧强硬,但明显气势弱了三分:“我又不是凭空捏造的,再说了,就算是官人,也要讲王法吧?”
“跟她废什么话!姐妹们,一起上,把段音这小娼妇的骚脸挠了,看她还敢不敢跟心画姐姐争!”
先前带头辱骂的那名女子不分由说就挽起袖子冲了上去,其他女人也是齐齐上前,气势汹汹!
下一刻,祁梅儿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高高举起,凌晨这才看清楚,她手中握着一柄小铜镜。
“啊!!”
“嘶……”
祁梅儿用力将手中的铜镜一把砸在最前方那女子的额头上,对方惨叫着跌倒在地上,捂着额头痛苦的哭嚷起来,鲜红色的血迹顺着她的指缝流出!
凌晨顿时就看傻了,这娘们……社会人啊!
不止是他,站在他旁边的领路婢女也懵了。
那群女子被祁梅儿的手段震慑到,都不敢再上前,有一个还蹲下来察看同伴的伤势。主使者陈心画也心生惧怕,转身就往侧门跑出去了。
祁梅儿握着带有血迹的铜镜,十分厌弃的白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没有后悔和害怕,只有解气和活该。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辣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显然是很难善了了,不一会儿,跑去外面的陈心画就带着栖彩园的管事和一群小厮赶了过来。管事的是个中年胖子,他先是蹲下身子看了一下伤者的伤势,指挥小厮和姑娘们带她去医治,随后皱着眉看向祁梅儿。
“梅儿,你下手也太重了些。”
陈心画立刻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控诉道:“余管事,这蹄子手段如此狠毒,我们不过是与她起了争执,便动手伤人,真不知道她接下来还会干出什么事来!奴是万万不敢再与她同居在一个院里了,望你主持公道,千万要把她赶走!”
余管事听得眉头皱起。
祁梅儿是当年的花魁,多少还是有点名声的。虽然如今已经落寞,在长安也没能引来冤大头为她花银子,但此行已经带她来了,把她赶出去,多少有点不厚道。
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风俗产业,也是要讲名声的好不好?
陈心画见余管事一声不吭,当下就急了,连求告带威胁的说道:“若是管事不把她赶出去,这院子我们姐妹是万万不敢再住了,我这就去央求潘典狱,在城里给我们姐妹找间院子自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