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别怕,”大栓哥开口了,声音却像爷爷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喉音,“爷爷疼你,来,跟爷爷回家……”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手心里躺着颗黑色的药丸,正是爷爷临终前吃的止痛药。我退到墙角,后背抵着冰冷的砖墙,闻到了淡淡的腐臭味。棺材那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我眼角余光看见,爷爷的尸体正慢慢站起来,寿衣的下摆滴着水,在青砖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砰!”
正门突然被撞开,带着一身酒气的二伯冲了进来,手里举着根烧火棍。他看见棺材前的场景,骂了句脏话,烧火棍劈头就往大栓哥身上打。大栓哥不躲不闪,抬手抓住烧火棍,二伯的脸色瞬间变了——大栓哥一个庄稼汉,平时连百斤的麻袋都扛不动,此刻却像生铁铸的,攥着烧火棍纹丝不动。
“爹?”二伯声音发颤,盯着大栓哥的眼睛。大栓哥笑了笑,松开手,转身走向棺材。爷爷的尸体不知何时又躺了回去,棺材盖好好地盖着,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有地上的水迹和散落的铜铃,证明刚才的诡异不是做梦。
二伯腿一软跪在地上,我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村里的刘瞎子,手里端着个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疯狂地打转。刘瞎子是村里的阴阳先生,平时给人看个风水算个卦,此刻他脸色惨白,盯着棺材方向喃喃自语:“头七未至,魂不归棺,这是要借阳身啊……”
那天晚上,村里的青壮汉子都被叫来了,把棺材重新钉得死死的,还用朱砂在棺盖上画了符。刘瞎子说爷爷的魂没入殓,可能是有心事未了,让我们在棺材头摆上爷爷生前最爱吃的酱肘子,又在供桌下埋了枚铜钱。可我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我看见大栓哥躲在天井的槐树后,盯着棺材的方向,嘴角还挂着那抹不属于他的笑。
第二天出殡时,抬棺材的八个汉子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突然齐齐跪下,说棺材突然变得千斤重。我看见刘瞎子的脸色煞白,他让我们把棺材放下,绕着老槐树转了三圈。当棺材再次被抬起时,我听见棺材里传来轻轻的叹息声,像是有人终于放下了心事。
可事情并没有结束。头七那晚,大栓哥突然发起了高烧,嘴里喊着“爹,我错了”,等我们赶到他屋时,看见他床前的地上,有串湿漉漉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床边,脚印的形状,分明是双三寸宽的小脚——那是爷爷生前穿的鞋码。
更诡异的是,村里开始有人失踪。先是后山打柴的张老汉,三天没回家,最后在老槐树下发现了他的鞋,鞋里还放着粒黑色的药丸。接着是村口卖豆腐的李寡妇,她的豆腐摊前摆着没卖完的豆腐,豆腐上插着根桃树枝,正是爷爷出殡时棺材上插的那根。
刘瞎子说这是回魂煞,逝去的人留恋阳世,要带亲近的人一起走。他让主家在门口挂了七盏引魂灯,每盏灯代表一个直系子孙,灯灭人亡。可当第七盏灯亮起时,我看见灯影里有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那身影穿着爷爷的蓝布衫,手里还拿着他常用的旱烟袋。
我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