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楼是设备层,平时很少有人去。我拎着手电筒上去,楼道里全是管道,滴答滴答的水声像在数秒。水箱在拐角处,盖着块生锈的铁板,水从缝里渗出来,带着股铁锈味。我刚掀开铁板,就听见水箱里传来敲击声,“咚、咚、咚”,节奏跟心跳似的。手电筒光晃过去,水面上漂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叠钞票,水印子都晕开了,露出“1998”的字样。
突然,水箱里的水开始翻腾,我看见有个人影在里面扑腾,红裙子在水里飘着,头发像水草似的散开。我想跑,脚却跟粘在地上似的,人影猛地站起来,是小张,她脸上的伤疤还在滴血,怀里抱着那个黑窟窿眼睛的娃娃,娃娃的手正指着我:“就是他,拿了我的钱……”
我尖叫着往后退,撞在管道上,手电筒掉在地上。黑暗中,听见水箱盖“咣当”一声合上,接着是脚步声,从水箱里传出来,“嗒嗒嗒”,越来越近。我摸着黑往楼梯跑,突然脚下踩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个金属牌,上面刻着“赵建国 1998年财务总监”——这不就是小张说的赵经理吗?
跑到一楼,值班室的灯灭了,只有电梯显示屏亮着,十四楼的数字在闪。我刚要按对讲机,电梯“叮”地开了,王哥站在里面,手里拿着个账本,冲我笑:“小李啊,你是不是去十九楼了?赵经理的事儿,还是少掺和,当年要不是他卷了钱,小张也不至于……”他话没说完,身后的小张突然冒出来,手里攥着把剪刀,直接捅进王哥的后腰。
我目瞪口呆,王哥的血滴在账本上,他转身看着小张,苦笑道:“二十七年了,你还惦记着那笔钱呢?赵建国早死了,钱藏在十四楼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你生日……”小张愣了一下,身影开始变淡,王哥也顺着电梯墙滑坐在地,胸口的血把制服都浸透了:“兄弟,记住,后楼梯的孩子要是喊妈妈,你就说‘钱在十四楼’,别管其他的……”
我颤抖着拿起账本,上面第一页写着“1998年4月29日 现金丢失记录 187万”,后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名,王哥的名字赫然在列。电梯又开始动了,这次显示到了十四楼,门开的瞬间,我看见小张站在走廊里,冲我招了招手,怀里的娃娃没了,手里捧着个保险柜钥匙。
天亮的时候,白班的保安发现我坐在值班室门口,怀里抱着账本,浑身发抖。他们叫来了经理,我把知道的全说了,经理脸色煞白,让人封了十四楼和后楼梯,还把王哥送进了医院——他居然没死,只是失血过多,醒过来后对着墙哭了一整天,谁问都不说话。
那天晚上,我本想辞职,可经理找到我,塞给我个信封:“里面是五千块,你接着干,就当没看见昨晚的事。小张的事儿,我们会处理。”我摸着信封里的钱,想起闺女的学费,还有家里等着交的房贷,咬了咬牙,把辞职信撕了。
夜里值班,我特意绕开后楼梯,可走到电梯口时,看见地上又多了片红花瓣,顺着花瓣走到消防栓旁边,发现墙缝里卡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王哥的字迹:“1998年4月29日,赵建国让我把小张锁在财务室,说只是吓唬她,没想到他找人放了火……孩子没了,小张死的时候还护着账本,账本里夹着她儿子的B超单……”
我把纸条塞进兜里,电梯突然在十四楼停了,这次门没开,但显示屏上的十四楼数字变成了红色,像滴着血。我知道,小张的事儿远没结束,十九楼的水箱,十四楼的保险柜,后楼梯的孩子,还有账本上那些名字,每个都像根钉子,把这栋楼钉在二十七年的旧梦里。
最让我发毛的是,刚才经过后楼梯时,又听见小孩的哭声,这次他喊的是:“爸爸,爸爸,你看见我爸爸了吗?他穿保安制服,戴白手套……”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白手套上还沾着王哥的血,突然反应过来——1998年的保安,不就是穿制服戴白手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