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军的后背撞上值班室的铁门,六个停尸柜的尸体像提线木偶似的朝他挪过来,蓝的白的病号服蹭着地面,带起股子腐肉味。第三格那个女人走在最前面,食指断口处的血珠滴在瓷砖上,吧嗒吧嗒,和他心跳一个节奏。
“操他妈的老吴!”他骂着去拽门把手,铁门纹丝不动,钥匙早不知道甩哪儿去了。墙角排水沟里又冒出气泡,刚才被砍断的手还漂在水面,指尖对着他抖啊抖,像是在勾人下去。
穿白大褂的“张医生”突然扑过来,脖子“咔嚓”拧了一百八十度,烂舌头甩在陈建军手背上。他挥起菜刀砍向对方肩膀,铁锈混着腐肉碎块崩进眼里,再睁眼时,看见“张医生”胸口别着的工作牌——姓名栏空着,照片位置是片指甲,带血的,和第三格女人的一模一样。
“还给我……指甲……”女尸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下巴裂成两半,露出发黑的牙床。陈建军退到排水沟旁,脚腕子还疼着,刚才被拽的时候刮掉块皮,血珠滴进水里,水面突然映出他没见过的画面:三年前的太平间,老李蹲在第三格前抽烟,火光映出柜门上的血手印,和他现在手按的位置分毫不差。
“砰!”值班室的玻璃碎了,老吴从外面爬进来,手电筒光打在脸上,左眼角的伤疤变成深可见骨的裂口,露出底下青白的骨头。陈建军这才看清,老吴穿的根本不是清洁工制服,是殡仪馆的灰大褂,左胸口绣着“第一医院”,右下角绣着个“李”字——和档案里失踪的老李同名。
“建军啊,”老吴咧嘴笑,缺牙的地方渗着黑血,“第三格的锁扣,得用活人的指甲才能锁住。你看你,指甲长得多结实,比老李当年的还好使。”他抬起手,掌心躺着十几片碎指甲,每片都带着肉茬,正是陈建军这一个月在排水沟捡到的。
陈建军突然想起,上个月第一次值夜班,老吴塞给他包烟,当时他指甲不小心划到烟盒,留了道血印。现在想来,老吴盯着他手看的眼神,根本不是看活人,是看块新鲜肉。
“你是老李?”他握紧菜刀,刀刃在应急灯下泛着青光,“你根本没走,你一直在这儿,用守夜人的指甲养这些尸体!”
老吴——不,老李——嘿嘿笑,身后的尸体们停下脚步,像在等他发号施令。排水沟里的气泡越来越密,铁栅栏“咣当”被顶开,伸出好几只青紫色的手,每只手的食指都缺着指甲,断口处还连着没扯干净的皮肉。
“三年前院长让我处理一批没人认的尸体,”老李慢慢走近,鞋底碾过地上的指甲,“说把指甲拔了,尸体就不会‘闹事’。谁知道拔下来的指甲沾了人气,反而成了精,专勾守夜人的魂。你看那第三格,锁扣是用活人指甲做的,每回开柜,都得拿新指甲喂……”
陈建军后背发凉,想起自己每次值夜班后,指甲缝里总有不明的血迹,还以为是搬柜子划的。现在看老李掌心的碎指甲,有片边缘带着月牙白,正是他三天前剪下来的。
“上个月你接我的班,”老李的眼睛突然全白了,“我故意把接收记录写成‘李建军’,就是要让指甲精认你当新宿主。你看那档案,4月30号的记录,其实是去年的,你以为你来了三十七天?错了,你来了三年了,和我一样,早成了太平间的活锁扣。”
陈建军脑袋嗡地响,想起老爹的短信、医院的记录、老吴的话,全是乱的。他摸出手机,锁屏界面停在5月2号,但相册里存着张三年前的照片:他穿着灰大褂站在太平间门口,身后第三格的柜门上,刻着和他现在指甲一样的月牙白印记。
“操你妈!”他怒吼着挥刀砍向老李,刀刃却穿过对方身体,砍在铁栅栏上。老李的身体像烟似的散了,露出后面的排水沟,里面漂着十几具尸体,每个尸体的右手食指都对着他,断口处的血在水里晕成红线。
停尸柜那边传来“咔嗒”声,六个柜门同时关上,只剩第三格还开着,里面躺着具新尸体,穿的是他今天穿的灰T恤,胸口别着工作牌,姓名栏写着“陈建军”,照片位置是片带血的指甲,正是他刚才砍老李时崩裂的那片。
“滴——”值班室的闹钟响了,陈建军猛地抬头,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屏幕显示时间是十一点十分——和昨晚的“梦”一模一样。他颤抖着摸向口袋,摸到半片指甲,带血的,边缘有月牙白,正是他记忆里三年前剪掉的那片。
铁门“吱呀”开了,老吴拎着塑料袋走进来,左眼角没伤疤,脖子上也没指痕,和白天看见的一样。“建军啊,给你带了包烟。”他把烟扔在桌上,转身时裤脚露出道青紫色的印记,像道新鲜的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