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暄出了空间，走出卧室，一股裹挟着麦香的风就卷着嘈杂人声扑面而来。透过糊着碎花窗纸的木格窗，她看见李婶子正踮着脚往房梁上挂红绸，大嗓门震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老三媳妇，把浆糊再递高点！"

"哎，明天就结婚了，今天得把新房收拾好了。"李婶子听见脚步声，转头笑眯眯的看向云意暄说道，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她探头往云意暄住的西厢房瞅了瞅，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蹭，"你住那屋暂时就不收拾了，只把美玲住的屋子拾掇一下，也不填什么家具了，宇儿他俩结婚后也不在这住。"

云意暄踩着青石板路，跟着李婶子进了李美玲住的卧房。红彤彤的“囍”特别的耀眼。李美玲正蹲在炕沿上铺床单，辫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身旁围着几位嫂子，魏大嫂粗壮的手指陷进缎面被罩里，惊叹声把窗棂上的剪纸都震得发颤："我的乖乖呀，这床单被罩真好看！这料子摸着比城里百货大楼的还好！"

魏二嫂却撇着嘴，指甲在蓝底牡丹纹的枕套上刮出刺耳声响："有两个钱就知道享受，哪像个过日子的。"她脖子上的方巾早被揉成一团，松垮垮地耷拉在肩头。

"我又没有花你的钱，你激动个啥？"李美玲腾地站起来，辫梢扫过墙上新贴的《红灯记》剧照，"再说了，这是我娘家妹妹送的，干你啥事。"

魏二嫂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还想争辩，却被李婶子的擀面杖敲得门框咚咚响："老二家的！你们都是一结婚就分家了，彩礼都是一样的，老三家多出来的都是宇儿自己填的。还有那些个好东西都是老三娘家买的，你眼红让你娘家买给你！"她转身往墙上贴窗花时，蓝布围裙带起一阵风，把地上的碎红纸卷得满屋飞。

暮色漫进窗棂时，这场风波才随着最后一帖窗花平息。云意暄摸着门框上新刷的朱漆，看着李美玲把两个绣着并蒂莲的红枕头摆在炕中央。窗纸外，晚霞把整个村庄照成了橙红色，隔壁传来孩童追逐打闹的笑闹声。

"意暄，你看！"李美玲突然指着屋顶。不知何时，李婶子已经在房梁系好了红绸，绸带随风轻摆，在暮色里晃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满屋子的星辰。

云意暄踮着脚尖，指尖轻轻划过窗框上的红双喜剪纸。夕阳透过窗棂，在崭新的红绸帐幔上洒下细碎金斑，映得满室流光溢彩。"的确挺漂亮的。"她由衷感叹，目光扫过墙角贴着的《毛主席语录》，与囍字相映成趣，竟也生出几分独特的年代韵味。

院门外传来铁环滚动的叮当声，夹杂着孩子们嬉笑的叫嚷。李婶子风风火火地将几个竹篮塞进儿媳们怀里，麻绳勒得她布满老茧的手掌发红："我们得赶紧回去准备明天的菜。"话音未落，几位嫂子已挎着竹篮小跑着消失在土路上，只留下扬起的尘土在暮色里打着旋儿。

云意暄和李美玲简单的吃了顿面条，云意暄倚着门框，看着李美玲收拾碗筷，辫梢系着的红头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云意暄望着她眼角藏不住的笑意，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你那二嫂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话音刚落，就见李美玲噗嗤笑出声，两颊泛起红晕："我才不怕她呢，再说了，我在魏家才能住几天？结了婚就去部队，一年能回来一次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