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裴府后巷的青石板上凝了一层薄霜。
沈青崖贴着墙根,指尖摩挲着那枚鎏金纽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父亲咽气前塞给她的半块玉佩,背面也刻着这样的缠枝纹。
"姑娘看这个。"林七从墙头翻下来,掌心托着一块沾血的碎瓷片,"方才那人的袖子里掉出来的。"
瓷片上的釉色是官窑特有的天青,边缘还粘着半片干枯的花瓣。沈青崖凑近嗅了嗅,瞳孔骤然紧缩:"是海棠,用砒霜水泡过的。"
三更的梆子声遥遥传来,裴府内的灯火忽然暗了大半。林七刚要翻墙,却被沈青崖一把拽住:"等等。"她指向东南角的偏院,"那儿有动静。"
一道黑影正从角门溜出来,肩上扛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借着月光,沈青崖看清那人穿着织造局的差服,腰间晃着的铜牌上赫然刻着"库房"二字。
"跟上去。"她提起裙摆,靴底踏过青苔时没发出半点声响。
麻袋被扔进苏州河时溅起丈高的水花。黑衣人正要离开,芦苇丛中突然飞出一枚银针,精准地钉在他脚前。
"库房的张管事。"沈青崖缓步走出阴影,"深夜抛尸,好兴致啊。"
张管事脸色煞白,转身要跑,却被林七的刀鞘扫中膝窝,重重跪倒在地。麻袋里的"尸体"突然蠕动起来——竟是个被捆住手脚的活人!
沈青崖割开麻袋,露出一张布满鞭痕的年轻面孔。那人哑着嗓子喊:"沈、沈姑娘救我!我是刘三的弟弟刘五啊!"
"刘三不是今早才死在河里?"林七的刀尖抵住张管事咽喉,"你们兄弟倒是有缘,连死法都要一样。"
张管事突然狞笑起来:"你们懂什么!那批云水缎——"话未说完,他嘴角突然涌出黑血,整个人抽搐着栽进河里。沈青崖俯身查看,在他后颈发现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缀着半片金箔。
"是裴府的标记。"刘五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我哥死前...让我交给按察使萧大人..."
帕子展开,里面包着一枚缺角的铜印,印文只剩"织造"二字依稀可辨。沈青崖的指尖抚过印纽上的裂痕——这分明是三年前父亲书房里失踪的那方私印!
五更时分,沈青崖独自站在驿馆后院。晨雾中传来马蹄声,玄甲铁骑踏碎薄霜而来。为首那人摘下面具,眉骨上一道旧疤在晨曦中格外清晰。
"萧珩。"她将铜印抛过去,"你的人情,我还清了。"
萧珩接住铜印,指腹擦过印面时突然顿住——那裂痕处沾着一点暗红,是干涸的血迹拼出的半片鱼鳞纹。他猛地抬头:"这印你从哪——"
"裴远山书房。"沈青崖转身走向雾霭深处,"顺便告诉他,三年前沈家那场大火..."她顿了顿,"该还债了。"
晨雾未散,驿馆的檐角滴下夜露,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痕。萧珩攥着那方铜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三年前那场大火烧毁了半个沈府,也烧尽了沈惜棠对他的信任——如今她化名沈青崖归来,连看他的眼神都淬着冰。
"大人!"亲卫疾步走来,递上一卷湿漉漉的账册,"在裴府暗格里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