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十几道膳食便被内侍摆放在桌案上。
赵顼笑呵呵说道:"爱卿,这是看你一大早就赶到宫中,还未用膳。若是平时,朕可是不用午膳的。"
黄忠嗣连忙起身谢恩:"谢官家......"
话未说完便被赵顼打断:"行了,爱卿无需多礼。坐下尝尝宫中膳食可还合口?"
黄忠嗣依言落座,在内侍的侍奉下开始用餐。赵顼也偶尔夹些菜品,慢条斯理地品鉴。
黄忠嗣暗自苦笑——与天子用膳规矩森严,纵使饥肠辘辘也只能细嚼慢咽。
正当他夹起一箸炙羊肉时,忽见一名内侍疾步入殿禀报:"官家,太后驾到。"
赵顼略怔后道:"知道了。"黄忠嗣即刻起身:"太后既至,臣请告退......"
赵顼还未答话,只见皇太后带着几名宫女内侍已出现在了门口。
赵顼见状连忙起身上前,给太后行礼:"臣恭请母后圣安,愿母后凤体康健。"
黄忠嗣也连忙跟上躬身道:"微臣恭请太后娘娘圣安,愿娘娘凤体康健。"
"免礼了。"高太后轻笑道,"我听说皇帝跟状元郎在吃饭,特意带了些点心过来给你们品尝。"
黄忠嗣听到"状元郎"三个字后,心中暗叫不好。
他如今已是河北转运使,按制当称官职才对。
太后这般称呼,分明透着轻慢之意。
略一思忖便已了然:史载高太后素来不喜神宗变法,曾与太皇太后曹氏屡屡施压,终致王安石罢相。
待神宗驾崩后,更是垂帘听政尽废新法。
黄忠嗣暗自苦笑,恨不能直呼:太后明鉴,臣虽主张变法,却与荆公并非同党啊!
赵顼敏锐察觉母亲话中机锋,当即笑道:"多谢母后,只是黄卿与儿臣已用过膳了。他离家日久,正该早些回去与家人团聚。"
说着向黄忠嗣递了个眼色。
黄忠嗣会意,连忙拱手:"太后娘娘,官家所言甚是,臣这就告......"
"吾特意送点心过来,状元郎连尝都不尝便要离去。"
高太后声音转冷,"莫不是看不上吾这番心意?"
黄忠嗣心下暗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面上却作惶恐状:"娘娘明鉴,微臣绝无此意。只是恐扰了天家母子叙话......"
赵顼忙打圆场:"母后说笑了,黄卿怎敢如此僭越?不如将点心赐予他带回府中......"
"皇帝,"高太后蹙眉打断,"这点心凉了便失风味。着人沏壶新茶,让咱们的状元郎在此享用可好?"
说着转向天子,"我久居深宫,正想与当朝才俊叙谈。皇帝不会不许吧?"
赵顼心下无奈,仍恭敬应道:"母后既有雅兴,自当奉陪。"目光转向黄忠嗣,暗含安抚之意。
黄忠嗣只得躬身:"臣遵旨。"
此刻他已确信无疑:太后这声"吾"对己,那声"我"对君,称谓间亲疏立判。
不一会,高太后与赵顼入座后,黄忠嗣连座位都被剥夺了,只能站在一侧。
高太后淡笑道:"状元郎,尝尝这桃酥,觉得味道如何?"
话音落下,便有内侍端起点心呈到黄忠嗣面前。
黄忠嗣保持职业微笑,捻起一块桃酥。心中暗笑:这是连戏都懒得做全了。
桃酥本就凉透了,还说甚么"凉了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