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一个尖细却带着固执的声音响起。
监军使、内侍省副都知张焕,一直阴沉着脸站在角落,此刻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他脸色阴沉,手指着黄忠嗣:
“黄经略!你好大的胆子!官家圣旨何在?朝廷明令开战的旨意何在?
辽国国书方至,朝廷尚未有明诏下达,你竟敢擅自调兵,深入敌境,挑起大战?
此乃僭越!此乃大逆!若官家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帅帐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所有将领的目光都聚焦在黄忠嗣和张焕身上。
黄忠嗣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反而露出嘲讽的笑意。
他上下打量了张焕一番,那眼神让张焕如芒在背。
“张监军,”黄忠嗣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如锤,“你口口声声圣旨、规矩。
那我问你,战机稍纵即逝,是等辽人把刀磨利了架在我大宋脖子上再打?还是趁他病,要他命?”
他猛地踏前一步,气势迫人:“敌粮草未足,防御未固,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我军械精良,粮草充足,士气如虹,正是犁庭扫穴之时!
难道要等萧兀纳把几十万铁骑整顿完毕,粮草堆积如山,再请张监军你捧着圣旨,去跟辽人商量‘咱们现在开打,你们准备好了吗’?!”
帐中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尤其是萧承弼和张承岳,看向张焕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张焕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尖声道:“黄忠嗣!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规矩就是规矩!无旨开边,形同谋逆!你…”
“够了!”黄忠嗣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张焕的声音。他目光如寒冰,直刺张焕心底:
“本帅说了,战机在此,不容错失!一切后果,我黄忠嗣一力承担!你张监军若有异议,职责所在,自可八百里加急,将今日帐中情形,一字不漏,奏报官家!弹劾也好,告状也罢,悉听尊便!”
他环视帐中诸将,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统帅威严:“但此刻,在这军营帅帐,在这两军阵前!本帅,河北路经略安抚使,持天子剑,总揽河北军务!我说了算!军令如山,违者——斩!”
最后那个“斩”字,带着凛冽的杀意,让张焕浑身一哆嗦,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林从文一直沉默地观察着,此刻眉头微蹙,上前一步,低声道:“允承,张监军所言…也非全无道理。
河间府方向按兵不动,只做防御。
我振武军加虎贲军,堪堪四万余人,其中虎贲战力…尚需检验。孤军深入,是否…过于行险?”
他作为皇城司勾当,忠于皇帝,也深知此战关系国运,更担心黄忠嗣的安危和战局失控。
黄忠嗣看向林从文,眼神缓和了些,但那份自信却毫不动摇:“正则兄所虑,我知。然,兵贵精不贵多!
振武军两万八千将士,乃我亲手锤炼,甲胄之坚,兵刃之利,远胜辽人!‘震天雷’之威,更非血肉之躯可挡!
虎贲军守好两翼粮道即可。至于河间府…”
“正则兄所虑河间府按兵不动,此乃本官之意。”
黄忠嗣的声音沉稳,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他目光扫过舆图上河间府的位置,“河间府守军,多为旧制边军,装备、训练、士气,皆远逊我振武新军。
若令其贸然出击,非但难有建树,反可能被辽军抓住破绽,损兵折将,动摇我军侧翼。”
他手指在河间府与真定府之间划了一条线,最终点在西京道腹地:“他们的任务,就是给我牢牢钉在原地!
依托坚城深垒,守住东线门户!辽军若攻,则凭坚城消耗其锐气;
辽军若不攻,则牵制其部分兵力不敢尽数西调!”
黄忠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他们固守,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援!”
他猛地一拍舆图,声音斩钉截铁:“待我萧承弼在大同府境内搅得天翻地覆,张承岳主力如雷霆般砸开归化州,兵锋直指大同城下!整个辽国西京道的注意力,乃至南京道的援军,都会被吸引到我振武军这杆大旗之下!届时——”
黄忠嗣的目光锐利地投向东方河间府的方向,仿佛穿透了营帐:“河间府的压力必然骤减!
甚至可能出现辽军东线空虚之机!
那时,河间府自会抓住战机,或小股精锐出击袭扰辽境后方,或配合我军主力挤压辽军空间!
此乃后手,亦是水到渠成之势!根本无需我此刻强令他们出击,徒增败绩风险!”
林从文眼中疑虑渐消,缓缓点头:“允承深谋远虑,是某思虑不周了。河间府若能坚守,确为奇兵之基。”
“好了!”黄忠嗣目光如炬,再次扫视帐中诸将,那份对振武军绝对的自信喷薄而出:“诸位!
我振武儿郎,甲坚刃利,火器轰鸣,操练精熟,士气如虹!
此战,非为守成,乃为犁庭扫穴,一击破敌!
辽人视我如待宰羔羊,今日,便让他们尝尝我汉家铁骑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