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药气浓郁不散。
沈薇薇倚在榻上,右臂的伤处仍传来丝丝缕缕的阴寒麻痹。
那感觉,如同墨九霄留下的烙印,时刻提醒着昨夜的惊心动魄。
还有那个足以倾覆一切的秘密。
南疆王族之血。
墨九霄。
他此刻如何了?
那名为“静养”的软禁,困得住他的人,困得住帝王的猜忌吗?
心头乱麻般缠绕。
“小姐,您再用些燕窝粥吧。”
杏儿端着白玉小碗,轻手轻脚走近。
她眼底还有未褪的惊惧,声音却尽量放柔。
“李太医说您元气大伤,需得好生进补。”
沈薇薇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杏儿,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她声音有些虚弱。
杏儿放下粥碗,面露难色。
“宫里都传遍了,说您护驾有功,陛下赏了‘护国郡主’的封号。”
“旁的…奴婢也打听不到什么。”
“只听说,九殿下府邸那边,守卫森严了许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压低声音,带着担忧。
“张太医…也被禁足在府,说是胡言乱语,冲撞了圣驾。”
宫里的消息,总是真假掺半,语焉不详。
但严密的守卫,禁足的太医,都指向一个事实。
皇帝并未真正放下疑心。
风暴,只是暂时被压在了海面之下。
【宿主体内排斥反应持续,能量缓慢流失。】
【请尽快寻找根除蛊毒之法,或尝试适应并转化此能量(风险警告:失败可能导致经脉逆乱)。】
系统的声音冰冷响起。
沈薇薇抚上缠着纱布的手臂。
这排斥反应,既是隐患,也是…一种奇特的联系。
她与墨九霄之间,因这血,有了斩不断的纠葛。
她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皇后娘娘驾到——”
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声。
沈薇薇心中一凛。
皇后来了?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免了。”
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已步入殿内,正是皇后。
她身后跟着几位掌事嬷嬷和宫女,气度威严。
“沈丫头,你为护驾受此重伤,是皇家的功臣,不必多礼。”
皇后在她榻边坐下,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本宫特意过来看看你,伤势如何了?”
“多谢皇后娘娘垂询,已无大碍,只是需些时日调养。”
沈薇薇垂眸应答,谨慎措辞。
皇后的关怀,从不单纯。
“那就好。”皇后点点头,端详着她。
“昨夜之事,本宫听闻了些许,真是惊险。”
“那白氏妖女,胆大包天,竟敢在宫宴行刺,罪无可恕!”
她语气愤慨,却又话锋一转。
“只是…本宫也听闻,九殿下情急之下,用了些…奇特的法子救你?”
来了。
试探。
沈薇薇心头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回娘娘,当时臣女已神志不清,只觉一股暖流注入,压制了剧毒。”
“具体是何法子,臣女并不清楚。”
“想来是九殿下急中生智,或是太医用了什么秘药吧。”
她将事情模糊化,推给“未知”。
绝不能在皇后面前,泄露半点关于血液的实情。
皇后眸光微闪,似乎并未完全相信。
“是吗?九殿下倒是有心了。”
她轻轻拍了拍沈薇薇的手背,力道很轻,却带着一丝探究的凉意。
“那噬心蛊,据闻乃南疆奇毒,阴狠无比。”
“寻常药物,怕是难以克制。”
“沈丫头,你福大命大,也是陛下洪福齐天。”
话里话外,依旧在暗示那不同寻常的解毒方式。
沈薇薇只作未闻深意,顺着她的话道:“是,全赖陛下与娘娘庇佑。”
皇后见她应对得滴水不漏,也不再追问。
转而聊了些赏赐和调养的琐事,又安抚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沈薇薇却感到一阵疲惫。
应付皇后,比应付刺客更耗心神。
帝后之心,深不可测。
墨九霄的处境,怕是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
夜,渐渐深了。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沈薇薇沉静的侧脸。
杏儿早已在旁边的软榻上睡熟。
沈薇薇却毫无睡意。
手臂上的异样感,似乎在寂静的夜里更加清晰。
那是一种微弱的,持续的,如同两股力量在撕扯的怪异感觉。
属于蛊毒的阴寒,和属于墨九霄血液的…某种霸道气息。
她闭上眼,试图调息,压下那股不适。
忽然。
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如同夜枭振翅。
沈薇薇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向窗棂。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殿内的阴影里。
动作迅捷,落地无声。
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竟无一人察觉。
沈薇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骨婆的人?还是…
那黑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身形高大挺拔,一袭玄色劲装,将他完美地隐匿于夜色。
脸上没有遮掩,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格,照亮了他俊美无俦的容颜。
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竟翻涌着一种…近乎妖异的血红。
墨九霄!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被软禁了吗?
沈薇薇震惊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言语。
他一步步走近床榻,目光紧紧锁着她。
那眼神,复杂难言。
有担忧,有挣扎,有痛苦,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戾气。
“你…”沈薇薇终于找回声音,却只吐出一个字。
墨九霄在她床边站定,垂眸看着她缠着纱布的手臂。
眸中的血色,似乎更浓了些。
他缓缓抬手,指尖似乎想触碰那纱布,却又在半空中顿住。
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痛苦。
“还好。”沈薇薇稳住心神,“你怎么…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