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婆家是一间土坯房子,屋顶铺着凌乱的瓦片,其中夹杂着干茅草,窗户也是破破烂烂的,纸糊的窗户已经漏了大半,院子是黄土铺垫的,一只石墨盘孤零零的立在中央,从推磨木杆上光溜溜的痕迹来看,这里显然没有大牲口。
何三深故意清了清嗓子,也不等里面的回应,便推开了木篱笆门,引着苏晓进了小院,高声叫道:“方婆,方家媳妇在家吗?”。
应声跑出来的是个小男孩,粗衣粗裤,脚上蹬着一双烂兮兮的破草鞋,但这孩子的脸蛋却是白白净净,两只眼睛很有神,不像是农家的土娃娃。里长满面堆笑,叫他阿土,与他嬉笑打闹,逗得小阿土欢奔乱跳的。
“阿土,不得无礼”,土坯房子里缓缓走出个人影来,呵斥道,阿土赶紧迎着人影跑了过去,一头扎进此人的怀中,胆小却诺得叫了声:“娘,知道了”。
叫方婆的女人虽是一身农妇粗衣,脸上也没有粉黛,但却是肤色白皙,五官标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不凡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显得颇有礼数,气质这种东西是最假扮不来的,无论穿戴的多高级,涂抹多厚的脂粉,内在的气场依然会暴露无遗。苏晓心中暗念,这个女人,会是这上牛屯中的村野农妇吗?
何三深把苏晓的来意与方婆说了一番,“这娃娃就是个唱曲的,也是个穷苦命,没啥银钱,让他帮你家打些粮食,正好赶上收粮,多个劳力,别误了正事,就当是他在你家的吃食了”。
方婆倒是有些歉意得摆了摆手,“我家破败,没什么好吃食,能帮我俩打下粮食,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我还要感谢这位小哥才是”。
苏晓连连道谢,他觉得方婆看上去就面慈心善,一幅好心肠,能在她家暂住,自当是心存感激。
里长颇有些自豪得说道:“我说大拐娃娃,你可知道方婆的来路,他可不是那些农家婆姨,人家可是读书识字,精通琴棋书画,官家宅门里的小姐”。
“里长言过了,戴罪之身,有什么可宣扬的”,方婆打断了何三深的话,面露难色,话里行间似乎是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
阿土从娘亲的身后蹦了出来,嗓门大的吓人,喊道:“我爹是方世贞,嘉靖三十二年的三榜进士,翰林院编修,裕王殿下的侍讲学士,我娘说了,我爹被那些方士妖道所害,阿土长大后要好好读书,登坛拜相,为我爹平反昭雪”。
“阿土,不得妄言,小心招来祸端”,方婆喝道。
阿土说他爹是被方士妖道所害,一定是他爹方世贞上书参劾炼丹的道士,被进了谗言,这种冤案在嘉靖末期比比皆是。
皇上笃信道教,酷爱炼丹,甚至离开了紫禁城,移居西苑行宫,架设高炉,专门搞起了药物研发,朝中多有大臣上奏言事,劝谏皇帝远离丹药,诛杀妖道,但结果不是被罢官,就是被充军,搞得朝野上下乌烟瘴气。
裕王殿下的侍讲学士,如果不出意外,嘉靖爷马上就会领盒饭,裕王朱载垕将会登基坐殿,成为大明朝的第十二任主人,隆庆皇帝。
“阿土莫急,等到裕王殿下当了万岁,一定会为你爹平反昭雪的”,苏晓摸着阿土的小脑袋,喃喃说道。
苏晓说得很轻松惬意,就像是稀松平常的聊家常,可却把方婆和何三深吓傻了,两个人竟然全都变得脸色蜡白,瞪着惊恐的眼睛盯着苏晓,里长拍着大腿,急赤白脸得说道:“哎呦我说娃娃,可不敢乱说话,这天下谁当皇帝,那是你这小民敢妄言的,小心那锦衣卫的探子把你抓了去”。
是呀,苏晓这才意识到,现在这个时间点,谁也不知道嘉靖就要翘辫子,而且老皇帝还没有立太子,天下谁做皇帝,还是个悬而未决的疑案呢。
“这,这,我,我住在那?”,苏晓赶紧岔开了话题。
东侧一间柴房空着,方婆便将它让给了苏晓,何三深去找来了两件农家的粗布长衫,虽然有些破旧,但却很干净,一看就是那家的巧妇,在清澈透亮的河水边反复捶洗过的,还带着草木灰的味道。
苏晓换上当下的衣服,把自己的登山服叠好,小心得藏在一个布包袱里,如果那天时空虫洞能再一次打开,他总不能穿着这身回去吧。柴房里没有床,只有一个可怜巴巴的柴木门板,幸好还有些干稻草,铺上去也挺松软的,不亚于后世的弹簧床垫。
窝在草垛子中的苏晓昏昏沉沉的,上下眼皮打架,正要歪着脑袋睡下去,忽然觉得自己的身边有亮光射出来,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那只黑不溜秋的石头棍子竟然放射出了耀眼的光芒,棒子的旁边冒出来一本装饰精美的书册。
光线很快消失,苏晓捡起书,发现它的书皮很精美,上面刻着各种花纹,模样看起来像是中世纪欧洲的油画,不过上面的一行字倒是正经八百的中文:魔法手杖使用指南。
魔法手杖,还使用指南,这是究竟是什么鬼?
翻开第一页,全是歪七扭八的符号,看不懂,第二页同样好不到那去,基本上也等同于天书,再往后面翻,就有些文字的模样了,但还是看不懂呀,直到最后几页,出现了英文字母,大概是说,魔法手杖来自于诸神降临的上古时代,可释放水系,火系,风系,时空系,多重法力,能为它的主人带来意想不到的神奇力量。
苏晓看得一脸蒙圈,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黑棒子突然发出了暗红色的光线,像是烧红的铁块,扉页上冒出了几颗火星,米粒大小的小火苗窜了出来,在整页纸上燃烧起来,如同一条游走的小草蛇,当火苗熄灭的时候,纸上竟然冒出来几行文字,全是工工整整的方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