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中三不惧司空綪雪咄咄逼视的目光,自若道:“估摸着雪姐姐容易输吧。”
司空綪雪未及时明白廿中三这一连串挑衅之言,待回到点翠阁,众人拥闹的气氛中,这若隐若现一星半点的疑惑终于消弭,也是很久之后那番天摇地动后她细细回忆起来,才暗叹自己是如何蠢笨,没能早些深挖此事多问上几句,多留心几下便可释惑明疑的不同寻常来。
自从在廿中三处开了这个赌盘,司空綪雪便更着意避着司空云瑾。十五家宴自江都回来之后便暂停了数月,之前司空綪雪还有些闷闷不乐,好在那些时日锦园她也可以随意出入了,这庄中各人但凡她想见的便都见得上,便很快地就从怏怏的情绪中跳出。如今再看这件事,只觉得冥冥之中连司空朔都是帮她的,正好省去了非见云瑾不可的机会,不禁愈加高兴起来,已然开始琢磨起要驱使那文弱细嫩的廿中三做些什么事情了。
轻松之余,脑海中浮现的天水燕和唐千友的身影,又一下子束缚着她,她迫切地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天水燕伤了她和司空云瑾之后,便销声匿迹,啸虎堂和龙吟卫的全力追缉也未能觅得一丝痕迹。许是朝中年关颇忙,许是天水燕已传递了什么消息,许是司空云霆的震慑果真奏效,太子钱云璧再没踏入芜茗一步。
这些,都可以缓一缓。最疼爱她的师父唐老,她却是很想快一点见到。无奈锦园紧闭,之前搜肠刮肚的那些硬闯的理由,被碧竹一一否决。正发愁间,锦园的总管祥玉,一溜小跑来到眼前,恭谨地行了个礼,冲着兴致低沉的司空綪雪缓声道:“禀小姐,庄主吩咐上元节的家宴如旧。”祥玉本指望这则消息可以振奋小主人的情绪,却不料司空綪雪闻言恍一失神后愈发的阴郁了。
其时司空綪雪半张脸正隐在火红的风毛中,倚在雨雪春秋的栏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无甚聚焦地显出倦怠。祥玉照应芜茗多年,自忖服侍体察的功力还称得上是个有眼力见的,方才司空綪雪的神色愈黯本不在他的职责之内,可偏巧他刚才转了下小心思,竟然还转错了,不能不说受了挫。他重拾信心继续开解:“小姐可是惦记大公子数日未归吗?他同兴伯一处,安全得很。江都的正月也尤其热闹,小姐也不必担心大公子会闷。想着也是这两日便会回来了,上元节的家宴必误不了。”
看着司空綪雪从神色倦怠变为讶异无比,竟还隐有恼怒,祥玉不由得又暗暗质疑了一把人生,趁司空綪雪还未完全醒过神来,灰溜溜地闪身而退。
司空云霆复去江都游那花花世界固然让她意外,也有一瞬的恼怒,不过如今更为棘手的却是上元家宴。倘若席上谁多说几句,抛出话头,她难免为形势所迫接上一两句,那岂不是必输的趋势。输也无妨,只是输得这样轻巧、这样迅速,的确不甘心。她募然想起一句话来:置之死地而后生。倘若输了这赌局是现下最苦恼的事情,那么其他的祸事倒不如闯一闯,譬如……
司空綪雪一向不认为她是胆大的,可是碧竹实在不能苟同。譬如上元佳节这天傍晚,日光微暗,寒风瑟瑟,自料膳房回来,寻遍了点翠阁也未见司空綪雪踪影,只当她知晓大公子回来,已然等不及先去了沁荷斋。沁荷斋内,灯亮如昼,拘谨而坐的一家人安安静静,空出的那把椅子直直地让碧竹从头凉到脚。
她刚在心中过了下天水燕再出毒手的念头,庄凌儿温和的嗓音悠悠而到:“碧竹你怎么先到了,綪雪呢?”
正是这多出来的片刻,她得以多动一动心思,陡然了悟司空綪雪今日所挑菜色的用意。她虽不解司空綪雪为何要拖延时间,然而确认她此时安全无事,便挑了比较过得去的说辞,颔首道:“回禀夫人,小姐她今儿琢磨的菜食尤其费时,还请庄主和夫人及两位公子耐心等候。小姐还说团圆上元夜,以花果酒佐餐再好不过。想来彩霓已起出陈年长春琵琶露,还请夫人准许奴婢回去查看一二。”
“我陪你去。”司空云霆不待庄凌儿说话,便站起身来,带起的桌椅蹭地轻响惹得司空朔微一动色,道:“碧竹去就行了。你若也走了,岂不又冷清了些。綪雪鬼点子多,就让她先折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