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綪雪那闷在他胸前的抽泣声因着这话音里的犹疑和嘶哑而变得无比委屈,她也紧紧地抱着他,攥着他背后柔滑的衣料,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司空云霆领着白綪雪回来的时候,庄外的打斗已歇,只能从地上的残剑碎片和隐隐血腥气中臆测出一些战况。白綪雪心情低落,虽不大想见人,但念头转了转还是跟着司空云霆随候在门口的冬松去了锦园,一场意外又似乎早有苗头的打斗,她想要知道原因,而且她有预感,司空朔这次不会再瞒着什么了。何况她也有问题想问。
唐千友的面容苍白而衰老,憔悴不振,看着愈来愈近的白綪雪眸色忽喜忽悲,白綪雪鼻头一酸偎进他的怀里。他说,他是这世上她最后一个血亲。虽然悲伤,但还好他在。
广寒仙的昏黄烛光中,娓娓道来的一个说长不长的局掺了太多的自信和随意。一个乍看陌生细看有些面熟的中年男子正是白綪雪在栈桥上遇见的傅燊。也正是从他的口中,一桩桩述起来平淡,听起来却无比惊险的事如声声闷雷在广寒仙中滚动,芜茗山庄更为隐秘的情报网也悄悄露出了一角。
事情从唐千友远赴归来谷取药开始说起。经国都西府奔东北方归来谷一路顺畅,拜见陈老谷主亦十分顺畅,七毒暖心丸,取得也甚为顺手,以至于让人无端生出幻觉。江湖中事,太顺了,有时候便是陷阱。所以回程的时候,留置在归来谷的人手突破重围急奔来报归来谷惨遭灭门之灾,唐千友和啸虎堂悲怆之余一点都不意外。对方有备而来,以毒重伤啸虎堂四人。虽然分派两人先行送药回来其余人等赶去增援也无不可,只是丸药珍贵,凭两人之力,如何逃过这一场注定的杀戮。算着日子,唐千友拨转马头,全员顺来路而返。
好巧不巧,天际鱼肚白,唐千友刚一入谷,钻入鼻息的腥气浓烈不绝。血溅四方的痛心还未及平复,不知哪里来的一声仓皇的惊叫——杀人啦!唐老盟主杀人了!
一个屁滚尿流的惊恐姿态,丝毫掩饰不住一流的轻功,那人纵跃之间顷刻便无踪影。地上遗落的名帖少林甚为刺目。少林,谁不买他几分情面。这般误会传将出去,岂不是坐实了般,非得生受。然不及唐千友细想,一片狼藉的归来谷,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善后。
陈怀礼,身中三刀,均非要害。要紧的是所中之毒,摧神噬心。保得一口气在,可叹堂堂一代英豪,竟成痴傻。陈家一门,主仆子侄俱已往矣。这笔血帐同先前的几场惨案一般无二,无头无绪。
只是不同的是,唐千友重现江湖、弑杀归来一门的传言摧枯拉朽般在江湖上沸沸扬扬,终于又为之前的武林惨事找到了一个可以遐想可以牵强的依据,尽管唯一的引据不过是嵩山少林的一个俗家弟子拜见陈老谷主的时候目睹的那一幕。于是闽地、吴国、吴越,乃至北方梁国,集结一批义士,势要为南北武林除害。也有一种声音,说唐千友武学修为超群,人品威望何等翘楚,有心匿踪仙游,必不会是近几年武林惨事的幕后黑手。于是便接着这几年的武林惨事,又一种声音更加肯定唐千友罪行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