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典满从内心里生出对曹老板的厌恶之情。
老子是棋子!千军万马、天下苍生、甚至于年少的天子,都是棋子!
曹老板啊,感谢你又送先登、破城之功,可屠城这种恶名,别特么栽在我头上啊!
南城外,刘备仰望城头出现的“典”字旗,喟然长叹。
此时,东方天际的鱼肚白已经晕染开来,天光渐渐明亮,偌大的彭城内却传来铺天盖地的哭喊声。
整座城,在哭泣。
刘备明白,这是曹操以血洗彭城,向下邳城内军民示威呐!
建安三年十月初六日,朝廷大军收复彭城。
这一天也是休沐日,公卿百官和官府掾吏皆抛开公务,却又不似往年那般出城,去观赏叶落万山黄,而是携金带银或者装了满车的制钱,涌向府前街三间新开的商铺。
三间商铺肩并肩,一字排开,门头装饰如出一辙,让人看到就知此乃“三位一体”。
宫廷玉液酒的金字招牌挂了出来,“自古圣贤多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楹联,传说是天子亲笔。
旁边店铺的吊牌只有三个字——典侯纸,乃是书法大家,侍中、东武亭侯钟繇的楷书,端庄平和中见遒劲。
第三间店铺没有匾额,没有吊牌,只在门板上斜斜靠着一块木板,写着:高价收书。
府前街的热闹引来执金吾贾诩,他带着二十缇骑时时巡游,以便及时镇压可能出现的乱子。
许县令满宠也不得不带着掾吏、差役上街来维持秩序。
贾诩归顺朝廷,任执金吾,封都亭侯,食邑六百户,一时之间,炙手可热。
满宠以司空西曹属出任许县令,最近朝廷和霸府正在商议分汝南为汝南、阳安两郡,有传闻,满宠将会升迁为汝南太守。
二人职责所系,不可避免的碰面,聊天。
“敢问贾侯,此典侯,即彼典侯?”
“应该……正是。”
“奇哉怪也。”满宠望着街对面的人潮,有些不解,还有些羡慕。“武夫之子,能任佐军司马、参司空军事,又能造纸、酿酒,引得万人追捧,世间果真有此奇才,满宠不得不叹服!”
谁说不是呢?换作几个月前的贾诩,也不会想到张绣和自己,坐拥两万大军,竟被年仅十八岁的典满逼至绝境,成为手下败将。
如今嘛,时过境迁,典满重用贾穆,二者关系自然亲近了许多。
“何止于此啊!”
“噢,可否请贾侯分说明白?”
“我听(儿子)说啊,满县君看那边,高价收书,也是典侯的生意。”
“他还要印书,之前还托卫臻求钟繇赐字的,后来一想,不行呐,印书字迹不宜过大,而钟繇年事已高,难写小字。”
“于是乎,典侯就自己书写。听说,典侯字体端正规范,横细竖粗,转折有力,点如水滴,撇捺如刀。让人一目了然,又能赏心悦目。”
满宠双眼圆睁,觉得此事过于玄乎!
十八岁,自创字体,堪比钟繇?最最关要的是——人家是参佐军事、带兵打仗的,什么造纸、印书、自创字体、酿酒……都好像是随手为之。
嘶……人呐,怎么可能天才如斯!?
这特么,让人想不通时就欲爆粗口。满宠自认文武双全,人家呢,分明是文武皆精!
贾诩带着几分故意的戏谑,还有一些隐晦的炫耀,又道:“喏,你看,宫廷玉液酒的楹联诗句,据说就是典侯所作。还有几句,满县君且听我吟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品味诗句意境,满宠脸色如同饮过酒一般呈现酡红。
如此人物,身为许县令,竟然未曾得见,哎哟,遗憾!美酒引得众人趋之若鹜,然而,满宠囊中羞涩,买不起啊!
宫廷玉液酒,分为上、中、下三品,上品为折桂,两千钱一升;中品为瑶池液,一千八百钱一升;下品为太白,一千五百钱一升。
清廉如满宠,仅靠千石俸禄,真心消费不起。
欸,还是喝三十钱的醇酒吧!啊呸,三十钱的东西,居然敢名之以“醇”?什么玩意儿!
“满县君,满县君!”
“啊?噢!不想竟然失神了,贾侯恕罪。”
“一斗酒堪比一美婢,我等皆消耗不起,却可以买一些典侯纸,比之缣帛便宜多了。”
满宠羞怯摇头,他早已看过,还是买不起啊!
一张典侯纸大小同一匹丝帛,又分上、中、下、无品四等。
无品者,色泽草黄,纸质略厚而显粗糙,裁切后有毛边,又称草纸或者毛边纸。30钱一张,正好是一升醇酒的价。
下品者,名为黄玉,色泽偏暖黄,纸面细腻许多,写画皆宜,卖价50钱一张。
中品者,取名羊脂,纸薄而韧,半透光,色如羊脂白玉,卖价200钱,每年产出有限,极为难得。
上品者,许都这家新开的店铺里都没有!传言名为白雪,用之作灯罩,满屋皆如白昼,比之精绢更佳。
“狗日的,只知巴结富人,欺负穷人!”
贾诩愕然,人家没逼着你去买吧?然而,自己心中何尝不是如此痛骂某人的吗?
好东西,太特么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