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南下,射声营和刘备军也陆续前往下邳。
武猛营因先登、破城,受赏屠城三日,一时不能南下,乃驻彭城,收治伤病。
张永率五十骑在城中四处弹压、十分辛苦,总算把屠城之举控制在搜杀顽固残兵和抢掠财物之内。
实际上,大多杀人掳掠之举,恰是那一千六百名“敢死士”所为。
人性,不可捉摸。
这些士卒在吕布麾下与朝廷大军作战,可视作保护彭城吧?一旦转换阵营,再有一道屠城令刺激,就能毫不手软的对彭城百姓挥动战刀。
又比如率部坚守彭城的侯谐,城破之前高呼酣战、状若疯魔,给予刘备军以重大杀伤。又在城破的第一时间弃械于地、跪地求饶。
目睹种种怪现状,典满自省:不能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考量乱世中的所有人,包括曹老板。否则,失望、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想通之后,他进了城,暂时住在西城门楼上。
沈南备好文书,需要他过目。
典满快速浏览一遍,将书简递还沈南,问:“先登者,为何不报?”
“君侯,这算什么啊?攀墙、收降,连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有,能算先登吗?”
“怎么不算?如果不算,刘备连夜进攻,折损一千三百余人,那又算什么?我们恰逢其时捡了便宜,既然是便宜,就安心的收好。”
“我还是觉得于心难安。”
典满玩笑道:“让给刘备如何?”
“那……”沈南舍不得给外人,先登封侯、赏金,其实他也想要,只是得来太轻松,有点冒领军功、德不配位的感觉。
这年轻人,还有良心、底线。18+N的老夫看好你哟!
“人在武猛营,就别怕封侯!改好再给我看。”
这话说的,霸气!给心怀惴惴的沈南以极大的信心。
宋延年带着一股风而来。
“少君,侯谐又来了,见不见?”
吕布擅自任命侯谐为彭城相,那就是附逆之人,本该收押起来。
典满考虑到一城之事繁杂,众多百姓需要安抚,干脆推给侯谐继续管着,等曹老板命令来了,该杀就杀,该流徙就流徙。
接二连三的求见,这侯谐是产生什么错觉了吧?
“让他进来。”
侯谐一进门就噗通拜倒在地,叩首道:“罪人侯谐拜见典侯,谢典侯不杀之恩,谢典侯……”
“好了,起来说话。”
典满等侯谐起身,见他约有三十多岁,头戴缁布冠,穿着黑色官服,腰缠玉带,悬剑的环扣还在,并未佩剑,以青绶挂了革囊。
观感这东西在人际交往中,特别是第一眼很重要。
典满并不反感侯谐,还多瞥了他右手裹着的伤处两眼,说道:“如何处置你,由朝廷和司空大人裁定。你别进错庙门拜错佛,说吧,此来何事?”
“典侯,西城楼简陋,颇多不便。侯谐此来是请典侯移驾国相府,起居、饮食、视事、巡城皆方便许多。”
宋延年也抱拳说道:“少君,还是换个地方好些。”
典满也不想住在西城楼,只是不想看到乱兵四处抢掠。
“算算时间,已经三夜两天,够了,城中散兵全部归营了?”
清晨破城,你算是一夜?对,这地方,你说了算!
“已经归营,无一在外。”
“那……就去国相府。”
侯谐一心减罪,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巴结典满,竟然在乱兵抢掠两天后,还能张罗出颇为可观的筵席来。
典满也不扭捏,欣然受邀,与宋延年、沈南、甘祺三人入席。
酒过三巡,有意无意间,侯谐说了许多“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之类,为自己开脱的话,典满听了只是微笑不言。
宋延年却说了一句:“司空有战时罪罚令,凡围后降者,不赦!”
这话说的过于耿直,有些煞风景了。
典满举爵邀酒,笑问:“侯国相与吕布属下骑将侯成,可是一家人?”
“不,不是!”侯谐本能的否认,又觉出典满没有问罪、株连的意思,说道:“侯成是并州人,我是兖州山阳郡巨野人,并非一家,但同在吕布属下做事,便以同宗相交。”
“原来如此。”典满略觉失望,记得吕布困守下邳,手下将领谁谁谁投降,好像就有侯成。
侯谐察言观色,心有所悟,又说道:“侯成对吕布早有怨恨之心,我可修书一封,劝其来降。”
典满轻轻“噢”了一声,语气、眼神中都在疑问:他会听你的?
“我家有小妹,三年前及笄后配与兖州别驾、同郡薛兰为侧室,下聘后尚未过门,薛兰就被曹司空斩杀。之后,侯成有意与我接近,来往渐密。”
噢,侯成是在打侯谐妹妹的主意,所以,侯谐的话,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不过,这侯谐怎么能让自己妹妹去做薛兰的侧室呢?
似乎是看到典满眼中的不屑,神情苦涩的解释:“薛家是大族,薛兰在山阳郡被人推为八骏之一,侯家小门小户,嫁妹为其侧室,还是高攀了。噢,典侯,这鱼炙乃我家小妹亲手调制。”
典满尝了,还确实不错。
这么说,薛兰、侯谐都是当年跟随陈宫勾结吕布,背叛曹老板那批人。或者说,侯谐其实与陈宫的关系比较密切。
“得空,你可修书一封,我择机射入下邳给侯成。”
侯谐大喜,离席作揖:“多谢典侯成全,典侯大恩,侯谐没齿难忘。”
宋延年在一旁笑道:“侯国相幸亏是遇上少君,你可知,我家少君与司空千金已有婚约。”
侯谐又一次长揖在地,心中暗喜,我这……竟然抱了一条粗腿!嗯,抱紧喽!
侯谐也真是撞了大运!
若非他在南城死战刘备,哪有典满这边不伤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就先登、破城?
而且,侯谐能冒着土山箭矢,力扛刘备一夜攻击,也是本事!
如果能帮他脱罪,或者减轻罪罚,今后,此人还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