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的前三天,我他妈又收到那种泛黄的纸条。这次不是从门缝塞进来的,是夹在公司前台的鲜花里,红笔歪扭地写着“老地方等你”,底下画着个跳楼的小人,脖子上系着红围巾,跟陈丽本子上的一模一样。
“操他妈的!”我把纸条撕成粉碎,可碎纸片刚扔进垃圾桶,就听见里面传来低笑,像水泡咕嘟咕嘟冒上来。保洁阿姨路过时瞅了我一眼,嘟囔着:“小张啊,你最近脸色比纸钱还白,是不是招惹不干净的东西了?”
她不知道,自打陈丽死后,我每晚都梦见自己站在23楼天台,王芳的白影子从护栏外探进来,指甲抠着水泥墙,沙沙地说:“该回来了,该回来了……”有天半夜惊醒,发现床头摆着半截红围巾,正是三年前她坠楼时攥在手里的那条,边角的“阿芳”二字被血浸透,变成了“还我”。
七月十四那晚,看店大爷突然敲我的门,手里捧着个骨灰盒,正是王芳的。“今晚跟我去老小区,”他眼神从没这么严肃过,“夜游神的规矩是,见过真容的人要么当替身,要么把自己关进回忆里——你选哪个?”
我盯着骨灰盒上的符纸,突然想起周婆婆临终前说的“替身已成,唯有归位”。原来从三年前那个夏夜开始,我的半条命就拴在王芳的怨气上了,躲到哪儿都没用。“走!”我咬咬牙,揣上剩下的桃核和朱砂,跟着大爷钻进了夜色。
老小区的铁门挂着生锈的锁,大爷用桃树枝一敲就开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居然亮着,昏黄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被抽了筋的蛇。走到三楼时,王大爷的房门突然开了条缝,里面飘出中药味,还有个女声在哼歌,调子正是王芳手机里的闹铃——《月光光》。
“别回头,”大爷拽着我往上走,“今晚所有死在这楼里的冤魂都会出来找替身,你看见谁都当没看见,听见没?”刚说完,就听见头顶传来“咚”的一声,抬头看见23楼的楼梯间门开着,有个穿白衣服的小孩坐在台阶上,背对着我们,手里玩着红围巾。
那是陈丽本子上记的第一个替身,三年前坠楼的十岁女孩。她突然转头,眼窝是空的,嘴角滴着血:“大哥哥,陪我玩跳房子吧……”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爷往地上撒了把糯米,拽着我就跑,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哭声,越来越远。
到了23楼,走廊里的监控居然修好了,屏幕上正回放着三年前的画面:王芳被维修员拖进楼梯间时,拐角处闪过一个身影——是我,举着手机在拍。“操!”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确实拍了视频,却因为怕惹事,删了。
大爷叹了口气:“你以为删了就没事?夜游神收的不是眼睛看见的,是心里藏着的。”他打开天台的门,夜风卷着红围巾碎片灌进来,天台上摆着七个瓷碗,每个碗里都泡着红围巾,正是陈丽屋里的那些。
十二点的钟声刚响,楼下的花坛突然亮了,无数红点像鬼火似的飘起来,全是这些年被献祭的替身。王芳的白影子从护栏外飘进来,这次没戴围巾,脖子上有道深紫色的勒痕,跟我梦见的一模一样。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清清淡淡的,“三年前你拍的视频,我在你手机云端找到了。”她抬手,空中浮现出当年的画面:维修员掐着王芳的脖子,物业经理在旁边放风,而我躲在拐角,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清楚地拍进了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