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跪在地上,喉咙像塞了团棉花,“我当时害怕,不敢报警,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芳的影子晃了晃,勒痕渐渐变淡:“其实我早就不怨你了,真正的夜游神,是那些把别人的生死当儿戏的人——还有,不敢面对真相的自己。”
她指向天台上的瓷碗,每个碗里都映着不同的脸,有陈丽、物业经理、维修员,还有我。“每个替身都是自愿的,”她轻声说,“陈丽替经理顶罪,维修员替物业背锅,而你……”她的影子慢慢靠近,指尖掠过我脖子上的红印,“你替所有装聋作哑的人受罚。”
突然,楼下传来警笛声,蓝红灯光映上天台。大爷打开骨灰盒,王芳的影子渐渐变得透明:“该结束了,记住,以后再看见不平事,别装看不见——哪怕喊一嗓子,也算给活人留条路。”
我伸手去抓她,可影子穿过我的手掌,化作无数红围巾碎片,飘向夜空。天台上的瓷碗“砰”地全碎了,楼下的鬼火也跟着熄灭,只剩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23楼的护栏上。
警察来的时候,我把云端的视频交给了他们,当年的真相终于大白。物业经理和维修员加刑,陈丽的家人收到了王芳的遗物——那个绣着“阿芳”的红围巾。而我,辞了工作,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但有些东西永远跟着我。每天凌晨三点,我还是会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轻轻的,像在提醒我什么。镜子里的红印虽然褪了,可每次照镜子,总觉得背后有个白影子,等我转头,又什么都没有。
去年七月十五,我回了趟老小区,看见王大爷的门口摆着新烧的纸钱,看店大爷说他上个月走了,临终前攥着张照片,是年轻时的王大爷和王芳,父女俩笑得很开心。花坛里的红围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株开得正艳的月季花,红得像血。
现在我住在江边,每晚都开着灯睡觉。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我没删那段视频,如果我勇敢地报警,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替身,这么多夜游神?可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如果,有些事,你看见了,就得一辈子扛着,跟夜游神无关,跟良心有关。
前几天整理旧物,发现当年从王芳住处找到的照片,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字:“谢谢你,让我能真正离开。”照片里的王芳抱着黑猫,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终于解脱了。我摸着照片上的红围巾,突然听见窗外传来野猫的嚎叫,跟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我知道,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就像老小区23楼的监控,虽然修好了,却永远记录着那个夏夜的真相——有人作恶,有人沉默,有人变成了夜游神,却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原谅。
而我,会带着这个秘密活下去,带着脖子上的红印,带着凌晨三点的脚步声,带着那句没说出口的“对不起”,永远记得: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是人心的黑暗,和不敢直视黑暗的自己。